玉坠是给我的!”
喊完就后悔了,赶紧后退一步怕贵人打他。他知道自己不该争,可是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敢跟这样惹不起的贵人说话。
那公子修养很好,听了他无礼的话也不恼,反而从荷包中又取了块碎银递过来:“商量下,卖我如何?”
小男孩不甘心地看着他手里的玉坠,却也没有立即拒绝。
他仍旧未恼,看出小孩的动摇,这次从荷包里拿了块大的碎银:“小兄弟,行行好。”
那玉坠自不值这么多钱,去当铺也换不来这些,他和爷爷卖了这么多年艺也赚不到这么多,他知道是自己赚了。
他咬了咬牙,转过头不再看玉坠一眼,抓起银子就跑。
幼薇没想到庄怀序会突然出现,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刻。
再看他手中的玉坠,不由有些脸红:“……庄公子,一枚普通玉饰罢了,您何必……”
庄怀序收回手,不知他身上用了什么香,闻起来贵重独特,如他这个人一般卓尔不群。
他只是微笑:“那怎么办,总不好眼睁睁看着女子贴身的饰物流落外人之手。”
幼薇道:“其实没那么贵重的,我还可以再做。这本是我的事,如今反倒让你破费……”
“哪里破费?”庄怀序向下翻掌,她的抱月玉兔自他掌心落下,被一截深色编绳坠住,“这不是买了块玉吗?挺值的。”
听他这意思,倒是不准备归还了。
这玉佩被她常年佩戴,有她的香味,还有她的体温,送给小孩子不觉得有什么,落到庄怀序手中,不知为何一下子令人不自在起来。
她有些焦急地跺脚:“那怎好!?此乃我贴身玉佩……”
“方才还说不贵重可以随意送人,怎得现在又不肯了。”他把玉坠收回袖中,负到身后去,低头瞧着她笑,“还是说送给陌生人可以,偏偏送我这个未婚夫婿不行?”
“……”
一句话,幼薇面色红了又红,微微咬住嘴唇,再也反驳不得。
她书读得不多,哪里是堂堂状元郎的对手。
最终叹道:“好罢!若庄公子哪日后悔,随时找我退还。”
庄怀序不置可否,身后的人群推挤过来,被迫将他贴向幼薇。
一股清雅的兰草香气沁入鼻尖,令人如沐春风。幼薇心想,他连用的香都如此清致,当真是君子如玉。
他勉强站定才保持了和幼薇的距离,低头对她道:“若想观看铁花,随我到楼上去,那里瞧得更清楚。”
他带她从人群中钻出去,小桃护着她,生怕她被人挤到,待三人脱离人群,幼薇在街边叫住庄怀序,对他道了谢,而后拜别:“我只想离开那,并不想看打铁花,若公子想看,便不打扰雅兴。”
“你觉得不好看?”
“不是。”幼薇摇摇头,“不知为何,我心里揪得紧,我看到那小孩衣裳被烫那么多洞,只想到疼他爱他的爷爷必定舍不得他受伤,不舍得孙子受伤还是烫坏衣服,可见那老翁在练习中不知要烫多少次,如此让人遭罪的表演,我看了心里堵,还是不看舒服些。”
庄怀序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讶异写在脸上,他略作思量,道:“如此,那便希望有朝一日,某能让所有人过上不遭罪的日子。”
幼薇本以为他会安慰她一些诸如“有人看才有赏钱”“你已经给了他们很多钱”之类的话,此类话题也该如此揭过,不想他竟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去,让这无解问题有了一个解决方法,虽然渺茫,但听在心里总归是多了很多希望和力量的,她也觉得好受了许多。
她这才露出一个真心的笑,眼底也有了亮光,竟对他施了一礼:“那便有劳公子了。”
她直起身,庄怀序也对她弯起了唇角。
街边酒楼灯火辉煌,暖光映在二人脸上,喧闹声将他们包围,二人在人群中无声对望,这一笑,周遭的嘈杂仿佛在那一刻悄然远去,一种微妙的暖意流转其间。
这时,街道上突然出现大批禁军,迅速跑到河岸边守卫,将所有百姓拦截。
只听有人高声道:“圣人出巡,百姓避让——”
“什么?圣人真的出巡了?”
“我要见圣人!圣人在哪里?”
“圣人在那!我看到了!圣人在画舫上!”
“……”
幼薇隔着人群下意识转头望去,禁军防守严密,将百姓隔绝在岸边,可人们还是瞧得清楚,只见那足有三层高的画舫上,身着龙袍的天子负手站在最高处,画舫灯火明亮,帝王身姿修长挺拔,威仪尽现。
他身后是近侍与臣子,他们一同站在画舫上随帝王出巡,画舫轻轻撞开河灯,行得越来越近,百姓的兴奋与呼叫传到画舫上去,画舫上的天子看过来,似乎在朝这边微微笑着,那是天子的温柔,毫不吝啬地分给每一位目之所及的子民。只是他那双眼眸过于深邃,即便隔着如此距离,也仿佛能望入人心底。幼薇下意识按紧自己的心口,忽地忍不住想,在他伪装心意同她相处的那半年里他不知这样笑过多少次,或许只有这一刻,才是发自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