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咸阳城。
西市酒肆内。
几名衣着各异的百家弟子缩在角落,酒盏碰得叮当响。
“听说了吗?”
名家弟子公孙丑压低声音,“那帝宫之学根本就是个囚笼!进去的都要烙上朝廷印记。”
杂家许慎的徒弟灌了一口浊酒,冷笑道“我师父说了,这是要抽百家筋骨!”
“什么‘取长补短’,呸!分明是要把咱们的学问嚼碎了喂狗!”
“小声点!”
阴阳家一个小弟子紧张地四下张望,“隔墙有耳……”
“怕什么?”
公孙丑梗着脖子,声音却明显低了下来,“咱们这些小门小派,连被‘取长’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儒家、兵家那些人……”
“嘿!”
旁边医家弟子突然插嘴,“你们没见那些儒生这几天的脸色?跟死了亲爹似的!”
几人哄笑起来。
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凄凉。
酒肆老板慌忙过来制止“几位客官慎言啊!这咸阳城里……”
话音未落,一队黑甲侍卫从街面经过。
铠甲的铿锵声让所有人瞬间噤声。
直到脚步声远去,许慎的徒弟才敢继续开口
“我师父说了,咱们这些小派要想活命,就得……”
他做了个切割的手势,“把真本事藏起来,随便交些皮毛应付了事。”
“说得轻巧!”
公孙丑愁眉苦脸,“那名家的‘白马非马’论交上去?朝廷能看得上这种……”
酒肆门帘突然掀起,众人顿时如惊弓之鸟。
进来的是个背着药箱的农家弟子。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最新消息!”
农家弟子凑过来低语,“有人放出话来,宁死不入帝宫之学!”
“嘘——”众人慌忙制止。
医家弟子掏出一把钱拍在桌上“掌柜的,结账!这地方不能待了……”
几人作鸟兽散。
只留下半壶没喝完的浊酒在桌上晃荡。
酒肆老板擦了擦汗,小声嘀咕“这咸阳的天,怕是要变喽……”
窗外秋风卷着落叶扫过街道。
一张写有“帝宫之学”的告示在风中哗啦作响,隐约可见上面盖着鲜红的皇帝玉玺。
……
六公子府邸。
书房内,烛火摇曳。
赵弋苍单膝跪地,铁面下的声音低沉“主上,咸阳城中流言四起,皆言帝宫之学意在断百家根基。”
“可需属下查明源头?”
赢子夜正在批阅竹简。
闻言笔锋未停,瞳孔在烛光下流转“不必。”
赵弋苍微微抬头“可这些言论……”
“蝼蚁之鸣,何足挂齿?”
赢子夜轻笑一声,放下毛笔,“本公子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口舌之争。”
他起身走向窗前。
玄色衣袍上的暗金龙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诸子百家之人,这几日都见了谁?去了何处?”
赵弋苍立即呈上一卷密报“名家公孙丑与杂家弟子常在酒肆密会;农家弟子频繁出入城南药铺;阴阳家一名小弟子昨夜偷偷去了……”
赢子夜抬手打断“继续盯着。”
“特别是……”
他指尖轻叩窗棂,“看看有没有人去十八弟府上做客。”
赵弋苍眼中精光一闪“主上怀疑是……”
“胡亥最喜欢玩这种小把戏。”
赢子夜嘴角微扬,却无半分笑意,“不过无妨,任他散播流言,终究改变不了大势。”
窗外一阵秋风卷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赢子夜的瞳孔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格外深邃。
“传令下去,帝宫之学选址明日公布。就定在……”
他转身指向咸阳宫东侧一处,“章台街与兰池坊交界处。”
赵弋苍深深一揖“诺!属下这就加派人手,盯紧各家动向。”
“记住。”
赢子夜的声音突然转冷,“本公子要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待赵弋苍退下后,赢子夜独自立于窗前。
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与风声交织在一起。
他忽然轻笑自语“胡亥啊胡亥…你以为散布流言就能阻我?”
月光下,他腰间的长剑微微震颤,仿佛在呼应主人心中那股澎湃的杀意。
就在这时。
萧何抱着一摞烫金名帖匆匆走入书房,青色官袍上还沾着晨露。
“公子,诸子百家已有二十七家递帖求见,皆是为商讨典籍入选帝宫之学一事。”
赢子夜头也不抬,瞳孔专注于手中竹简“都有谁?”
“名家公孙玲珑、杂家许慎、医家淳于意……”
萧何翻开名帖一一念道,却在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顿了顿。
“还有……儒家张良。”
赢子夜笔锋微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张良?他也来了?”
他将竹简随手一放,“你代本公子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