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影。
是廖问今。
他没有撑伞,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衣裳也被雨水濡湿,平整熨帖的布料覆上了一颗颗水珠。
他看起今日来略微潦草,不似往常那般从头精致到脚,却丝毫不影响自身的矜贵气质,一如既往的儒雅清俊。
顾虑到这是在特殊场合,程映微收回好奇打量的目光,缓步朝他走过去,费力地抬起胳膊,将手中的伞举过他的头顶。缥缈的雨丝被深蓝色的伞布阻隔在外。
他侧目,看见女孩清澈的眸子里溢出丝丝不解和担忧。“您怎么不打伞?”
“无所谓,淋了雨反倒更清醒。"他轻笑,见她费力地高举着伞为自己挡雨,便接过她手中的伞柄,将人往怀里拉,避免她被雨淋湿。程映微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和文字,同往年一样,不知不觉湿了眼眶。过了许久才出声,仰起脑袋试探着问:“闵老师…是您的母亲?”“是。”廖问今的掌心覆在她发顶,很轻地揉了揉,并未遮掩。感受到头顶炙热的温度,程映微身体僵了僵,此刻才明白过来,从前他那些意有所指的话究竞暗藏着怎样的深意。
他是闵老师的儿子,而她曾有幸做过闵老师的学生。或许他们早就见过面的。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雨水滑过墓碑上那张美丽温婉的面庞,上面的碑文字迹被冲刷得提亮。程映微眨了眨眼,埋藏在心底那段鲜为人知的往事也一一浮现,渐渐清晰鲜明起来于程映微而言,那段记忆已经非常遥远。
那时她还在上大一,能够认识闵素心这样出名的钢琴演奏家纯属运气使然,她们之间也不过短暂数月的交集。
可她却认定闵素心是她的贵人,亦是恩师和伯乐。若不是她,程映微不会再次重燃对钢琴的热情,不会在课后极尽一切时间和精力翻遍与乐理相关的书籍,坚持学习考级,拿到一般人很难拿到的专业证书和资质,将这一梦想继续下去。
能够成为闵素心的学生,得到她的赏识,与她交心,陪伴她度过人生最后几个月的时光,是程映微的毕生之幸。
这份知遇之恩,她也将一生铭记,永不忘却。三年前。
大一刚开学不久,程映微便在社团学姐的介绍下获得了一个难得的机会,每周末去市音乐厅做志愿者,从事一些后勤部门的打杂工作。虽没有工资,但能近距离见到不少音乐界的名流,也算是见到世面,扩充了视野,顺带着学到不少乐理相关的知识。那年年末,京市著名的钢琴演奏家、同时也是国内颇有名气的“慕心乐团的创始人兼主理人闵素心女士,将在市音乐大厅举办个人演奏会。音乐厅一早便接到通知,要求各个部门做好准备工作。任务下达,整个后勤部提前半个月便开始忙碌起来,程映微也参与其中,连续两个周末都被叫去现场帮忙。
正式演出的那天,程映微和其他志愿者们一起待在后台待命。有时她会悄然掀开那层红色帘布,朝着舞台的方向偷偷瞄上几眼。看见台上身穿华丽礼服的优雅知性的女人,以及她精湛的指法和高超的技艺,程映微内心叹服,只盼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机会成为像她这样闪闪发的人。
那晚演出结束,程映微跟着工作人员上台,收拾场内卫生,撤下各类器械。待整个舞台区域打扫完毕,她拿着工具去往后台,中途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舞台中央那架纯银琴身镶嵌镀金工艺的私人定制款钢琴。她的目光反复流连于那架精美的钢琴,双脚一时不受使唤,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待她伸出指尖,想要触一触那流畅的琴身,忽然一阵紧促的脚步声靠近,一道尖锐女声入耳,生生打断了她的动作:“你谁啊你?怎么连闵老师的钢琴也敢乱动?碰坏了你拿什么赔!”
那人嗓门太大,程映微被吓了一跳,道了声"抱歉"就转身往后台走。然而还未走出两步,就听见一道温和嗓音响在身后,略带责备地开口:“人家不过是好奇看了一眼,又没有损坏什么东西,你这么凶做什么?”工作人员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啊闵老师,那我先下去了。”
程映微一时未反应过来,局促地站在原地,呆怔地望着对面的女人。演出结束后,闵素心便脱下了繁琐昂贵的礼服裙,换上了一件简约宽松的新中式套装。去掉那层束缚,整个人都轻松自在不少。于程映微而言,闵素心本应该出现在音乐厅门外的巨幅海报上,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此刻却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眼前,距她仅数步之遥,端庄地站在舞台边缘冲她招手,嗓音轻柔动听,笑容婉约:
“孩子,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