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扶安低着头,片刻后握紧了剑,她身上染着星来的血,剑柄上亦然。
“是我杀的。”何扶安的声音尚显冷静,“星来入魔,已经没救了。”
云巡抬眼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淫魇还在喋喋不休:她肯定是发现什么了。
云巡的拇指把抽出一截剑按回去,最终没有动手。
何扶安的肩头颤抖,显示出她现在并不平静。但她依然站起来了,一刻不停歇地去护阵眼,好像并不担心云巡会对他们做什么。
与此同时,魔族似乎察觉到魔尊的气息在渐渐衰弱,正在拼命加快进攻的脚步,小小的人族城镇成了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
凡人们蜷缩地抱在一起,恐惧将他们吞噬,又将喂养进攻的魔物。
求生的愿望渐渐汇聚,被他听到。
祁川面向最后一个魔尊,无想神剑将巨型的蝎尾劈成两半。但魔气从他的身边刺过去,将尊者的衣袍划出一道裂痕。
化身能释放出的最大的力量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他算了算最后的力量,这具化身会在将最后一位魔尊击杀后消散。
弧蓝之上天空渐渐有撕裂的痕迹,求救的愿力不断在他耳边响起,他竖起两指放于身前,闭上双眼。
他的身上隐隐显出透明的波光,半成的杀招酝酿在即。因化身的透支,他的身体渐渐淡去,眉宇间寒霜不减半分,透明的光泽为剑尊又平添了几分神性。
就在他快要消散的时候,一只手从他的腰间搂过来,顺着他的手臂,将掐着法诀的手覆盖。
隐在暗处的魔云将下巴搭在了尊者的肩头,熟稔地朝他的脖子吹了口气:“你的化身若在此消散,下面的烂摊子交给谁来收拾。”
祁川偏过头,照例对上了一团看不清面孔的迷雾。
燕临山上,祁川本尊已经持剑越下三百封印法阵,口中法诀与大阵契合,随时引动而镇压。
“天下五宗皆汇聚于此,自有人动手。”
远远的魔尊停在了空中,他的衣摆也维持在了被风掀起的角度。
仿佛天地间此刻只有魔云一个活物,足以在这掌控之地为所欲为。
虽说是因为他与魔尊们的对战使得此地人界变得脆弱,天空被撕裂了数道裂痕,虽有借势的成分,但她远在封印地千里之外却能刹停时间,足以窥见魔云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苏醒。
“你是说那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魔云卷起祁川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了两圈,“有更简单的方法,尊者想听吗。”
他们此刻貌若依偎,远在他方剑势正在大阵上方逐渐凝结,将魔云的神识逼回燕临山,以身困住魔神,这是他的职责。
燕临山的生灵忽然噤若寒蝉,半点不敢动弹。
“阁下不必多言。”
魔云戳了戳他腰间的令牌:“你对你那徒儿还挺上心。”
她从未在祁川的腰间见过此物,但将一块令牌给了她以后,他这边便也多出了一块令牌,想必两者是能有所感应的。
祁川看不到身后,只能感觉到魔云轻轻绕到了另一边:“你到底想说什么。”
魔云的手在他的身旁轻轻一抬,遮蔽多时的结界显出下界的芸芸众生。
即将倾塌的大阵如同脆弱的蝉翼,鲜活的生命岌岌可危,南边的阵眼受到了重创,修士们以自身的性命堵住了豁口,脸上还挂着凝固的怒意。
“纵使是尊者,也有救不了的人。”魔云的低语萦绕在耳边,掩藏在诡谲之下的红色瞳孔流动着蛊惑,“可若只有你我的时间在流动,从此刻起,你便能护住所有人。”
祁川的眼中闪过轻轻的诧异,半晌,他道:“你助我,岂不是屠戮同族。”
魔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身子微微往后仰,顿时有薄云轻轻托住她:“尊者,你以为什么是魔,魔族就是——恣心所欲。”
“同族的血,我们沾得比神族还多。如此,你还要念咒吗。”
燕临山下的红云中化出半身人影,带着云尾顺着巨大的无想神剑绕身上去,搭着尊者本体的肩膀,将手指抵在了他的唇边。
又再深入一些,按住了他冰冷的齿尖,叫他念不出最后一句。
他还在犹豫。
祁川沉默片刻,化身与本尊同时开口:“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纵使知道魔物阴险诡谲,但这场交易的确像一块诱人的蜜糖,即便掩着砒霜。
魔云显然没想到他松口得这么快,她嗯了一声,似乎现想了一个。
“嗯……你求求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