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独留黑沉沉的纱帐之中,一脸茫然且红扑扑的她。跌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六月的京师,天气已经很热了。
白日里艳阳炙烤大地,暑气蒸腾,即便坐在苍翠欲滴的树荫下面,呼吸里也全都是滚滚热浪。
唯有清晨和午夜的风,尚且带着些微凉意,混着外头庭院的草木气息,透窗而入时吹散燥热,也让人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一如此刻,怔然几息后。
姜娆忽然一脑袋扎进被子里,开始满床打滚。后知后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一件怎样的事,迟来的羞耻感铺天盖地,如潮水汹涌,一波又一波将人拍打淹没。
仿佛又被人无情戏耍了一遭。
一口气憋在喉咙,姜娆一脸崩溃地抱头,扭着身子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尾滚到床头,白皙玉足给另一只引枕也一脚踹飞,又抱着柔软的被子好一顿病狂捶打。
谢玖!
谢怀烬!
卑鄙无耻下流的妖艳贱货!
不是风流浪子吗,他倒是浪起来啊!
勾引她又玩不起,她说看看他就真的只给她看看,凭什么他都尝过她的味道,他却不给她尝他的,世上怎会有如此恶劣可恨的男人!不夸张的说,有那么几息,姜娆恨不能掘他祖坟。好一阵恶狠狠的咬牙切齿,气得脸都要烧起来了,那口气还是憋在胸腔里泄不出去,于是又一次翻身下地,少女白皙玉足踩着冰凉的地板,表情堪比午夜怨鬼,抬手便将窗边案上一副茶盏砸了个粉碎。“啪”地脆响,碎片崩溅,给外面枝头的鸟儿都惊得扑哧飞走。也惊动了外头的别哲赫光。
失望吗。
失望。
很失望。
谁能想到床笫间那样暧昧的氛围,那样一触即燃的距离,那样你来我往的一番拉扯。
到头来连个吻都没有。
谢怀烬,一个长得英俊,傲然挺立,却索然无味的男人。虽然未经人事,但姜娆大概能猜到,都滚烫成那个样子了,换个人指不定早就撕了她一身罗裙。唯独他。
无能的男人!没用的男人!
思绪飞转间,没发现自己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姜娆只盯着满地碎片,脑海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谢玖不爱她。
根本不爱她。
他一定是在为谁守身如玉。
否则她都给出那样的诚意了,忘却骄傲自尊,丢掉原则底线,不顾自己身有婚约,礼义廉耻,甚至不知道彼此是否有未来可期,全凭一腔孤勇,就敢跟他“玩火”。
换来的却是他出尔反尔,临阵反悔,照旧一句解释没有,直接拂袖而去。可笑。
自己究竞是怎样的脑子不好,才会觉得这样一个男人是爱她的,还替他找了无数借口,一次次推翻自己,任由喜怒哀乐被他牵引,更觉得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些曾经以为的、猜测的、推断的…….
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他也从来没有说过爱她,一次都没有。
如此这般,对着这陌生而敞阔的房间,孤零零的身影打在屏风上面。外头起风了。
天也已经快要亮了。
顶着一身纠缠过后凌乱的衣衫,像个破布娃娃般蹲下身来,姜娆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要回家。
寻常人家的府邸,尤其′候府′这样的显赫门庭。不说几世同堂,至少也该是城北谢家那样,府上有老人、孩子、女人,奴仆成群,日常能听到欢声笑语,甚至闲暇时也偶有下人扎堆,小厮偷摸赌钱,溜出去吃酒,或小丫鬟们聚在一起躲懒打牌。相比之下。
襄平候府就像谢玖这个人本身。
它肃穆冰冷,如死水沉寂,地处京师最寸土寸金的地界,被飞檐斗拱和成片的园林掩映,四周不是御赐官邸便是王侯世家,却仿佛独立于周遭世界的一座孤岛。
这座孤岛里没有他的父母、任何长辈,也没有女主人。除去前庭由冯管家领携的,少部分从谢家怀瑾院调派过来的下人,后院每一处角落皆被麒麟卫清场,仅别哲赫光可自由走动。另有十余名经由沈翊牵线,来自牙行精挑细选,确保底细清白,近两日才被送来府上的一批丫鬟婆子。
彼时甫至襄平候府,一位姓慕的大人问,“你们当中,有谁伺候过贵人?”贵人二字太笼统了。
许多人还震慑于′襄平候府'的威仪肃穆,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忍不住频频四下顾盼,其中有的人消息灵通,听说过近来声名如雷贯耳的襄平候。自荐之余,小声交头接耳:“据说是从前定远侯,如今的镇国公的二公子“那怎地不跟谢家人住在一块儿?咱们可是这府邸第一批下人?也不知那样年轻的主家,好不好伺候呢?”
这小声议论的第一波人,无论议的什么。
皆被当场遣退。
方岚是个中年妇人,知道“侯门”这种级别的门庭最忌下人口无遮拦,妄议主家,只有嘴严谨慎,只听命令并关注份内之事的才可能被留下,故而穿着干净得体,全程安分守己。
家有老小,方岚自是望得这份体面差事,况且薪俸出奇的惊人,一月能抵她过去三年,于是被挑中后问得小心翼翼:“不知奴婢将要服侍的贵人,是男是女,脾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