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锅中,一会儿过滤醪糟以取米酒,一会儿左顾右盼,想寻器物给青柠和丹荔压成汁水,整个人一尾鲜活的鱼儿似的,在膳房里游来游去。
嬷嬷们对视一眼,再看姜娆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话说姑娘是真好看啊。
颜如春花,明眸流盼,一颦一笑都那么赏心悦目。有人问她:“姑娘啊,你跟我们二公子……很熟悉对吗?”又问她谢玖是何时回来的,先前鸿悦堂发生了什么,那火是他放的吗,又怀疑此前怀瑾院的“世子爷”会不会就是谢玖云云。姜娆能答的都答,不好答的则囫囵过去。
终于小半个时辰后,一碗冰丝酥酪完成了。而今入夏,姜娆除添丹荔、青柠汁液,还加了碎冰进去,成品冰冰凉凉,看着清爽可口,给她自己都馋坏了。
恰在此时,一碗简单的长寿面也刚好出锅,姜娆亲自给上手调味,还让嬷嬷帮忙煮了几片青菜叶,外加执勤的庖厨给煎的一只鸡蛋放进碗里,再撒上绿油油的葱花。
“还有筷子,给。”
姜娆接过,一起放在一副木质托盘里,包括装有生辰贺礼的那只锦盒。之后在嬷嬷们的目送下,姜娆这才端着托盘出了膳房。才刚踏出门槛,呼噜一声,姜娆自己肚子也饿了。没办法,都怪某人作妖。
好好的筵席她是一口也没来得及吃上。
不过眼下,当然是先把′寿星′伺候好了。举目远眺,西北方向的天幕依旧有浓烟未散,但已经没有先前那骇人的冲天火光,想来火势已经得到控制。
至于谢大公子此刻可能在忙些什么,是忙着照看祖母?收拾鸿悦堂的残局?还是会被叔伯婶娘们拉着质问情况?
可惜一个人的精力、心力、注意力都非常有限。姜娆即便挂心也帮不了什么。
那便不负所托,好好陪某人过个生辰吧。
踩着地上的槐树枝影,姜娆正想找个下人问问此刻的谢玖人在何处,便见不远处的绿荫下,别哲似乎早就等在那里了,对她打了个什么手势,大概是要给她带路,姜娆便跟着别哲去了。
一路穿行于阶柳庭花。
姜娆不知为何,竞有点隐隐的紧张。
不知走了多久,别哲将她带去了后院,一处临水而建的八角亭中。不时有清风缕缕,拂动亭檐悬挂的薄纱。
薄纱之内,除去本有的石案,朱漆美人靠,还摆有一把梨花木漆金太师椅。椅上男人背对着她,身着"吉服",不是谢玖还能是谁?见她端着托盘,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赫光微微俯身,附在谢玖耳边说了什么。男人听罢,却没有回头。
姜娆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来,而后尽量保持心情愉悦,这才穿过甬道步入亭中。
有风拂过,将亭外延展的绿荫吹得簌簌作响,明媚的光斑透过枝叶,在男人肩头跃动。
视线再往下,姜娆看到一枚麒麟扳指,呈一种冷峻深沉的美,在他搭在座椅扶手的左手拇指上,反射着粼粼冷光。
眼见少女越来越近,赫光自发退远了些。
而后便见少女步伐轻盈,直接从主子身后绕到他前面,声音轻快又甜美至极:″噔噔噔噔~
“二公子快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静默。
手肘随意搭着,谢玖的视线依旧垂着,停在一本许久都未曾翻动一页的书册之上。
仿佛双目失明,双耳失聪。
他对面前动静和存在的姑娘视而不见。
赫光和不远处的别哲对视一眼。
气氛微有些凝滞。
姜娆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谢玖正在看书,而他面前的石案摆有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他却显然一口未动。
不被搭理,姜娆也不恼,自顾给托盘放在案上。随即端起那碗盛了冰丝酥酪的玉盏。
她指尖樱粉,笑眯眯将它举在阳光下,颇有些自豪地自言自语说:“好羡慕啊,不知今日是谁有幸,能吃到本郡主亲手做的美味酥酪呢?”“酸酸甜甜,冰冰凉凉。”
“一口下去,整个人都会开心得融化掉呢。”言罢又自顾去到椅子后面,一手扒着椅背,并微微俯下身来,另一手将玉盏举到男人近前,偏着脑袋弯眸笑道:“刚刚在心里叩问神明,神明告诉我说,那个幸运的人就是二公子你,所以这份酥酪给你吃啦。”生平第一次,姜娆为了一个男子进厨房。
也是第一次,亲手做东西给别人吃。
然而,依旧是静默。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谢玖睫羽轻颤,大手指节微僵。然而除去时远时近的蝉鸣,风声,再没有任何多余动静。姜娆…”
可恶。
理理她啊,不然好尴尬的。
姜娆不知道的是,二十年的人生,谢玖如在荆棘跋涉,习惯了一条孤路走到黑,也习惯了看着兄长被偏爱,自己在暗处无人问津,更从未有过任何女子,如此刻的姜娆这般哄他。
少女本就生得娇俏,一颦一笑活色生香,堪比春日桃花盛开,带着独有的天真烂漫之感。
就连远处的赫光跟别哲都觉得,这整个亭子都因她的存在而明媚了起来。而非他们习惯的战场杀戮,冰冷枪戟,硝烟四起。余光中雪白身影,被风扬起的柔软裙裾。
近在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