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过是一时心心软,看不得那母女俩堕入泥淖,受尽折辱,动了点恻隐之心罢了,你跟她急赤白脸地吼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崔楹躲在祖母怀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胆子又壮了几分,探出头来对着父亲道:"而且我今日回来,可不单单是告诉您这事儿,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求您呢。”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想要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想想办法,给赵家母女发落个别的刑罚,把她们从教坊司里救出来。”“救出来?”崔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指着崔楹,气极反笑:“你当你爹是谁?天王老子吗?你怎么不让我上天去把月亮星星都给你摘下来?还救她们出教坊司?且不说你爹我根本就没那个通天的本事,我就算真有那个能耐,我凭什么去救她们?我凭什么要为了两个不相干的罪妇,去冒这天大的风险,去触朝廷的逆鳞?”崔晏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挑不出丝毫能够反驳的余地。崔楹被父亲的怒火震得缩了缩脖子,但想到赵二小姐昔日娴静温柔的模样,又假设过她被逼接客的场景,一股倔强劲儿又涌了上来。她猛地从祖母怀里站直身体,迎着父亲凌厉的目光,小脸绷得紧紧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就凭世事无常,就凭宦海浮沉,今日座上宾,明日阶下囚。”
“爹,谁敢保证家运亨通,富贵万年?史书上哪一次变革,不是动辄流血千里,天街踏尽公卿骨?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哪天咱们家也被牵连上什么罪名,难道您忍心看着咱们家的女儿,您的孙女,重孙女,也像赵家母女那样,被没入教坊司那种地方,任人作践吗?”
“住口!”
崔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瞬间暴怒到了顶点,他双目赤红,扬起美人锤的手都在剧烈颤抖,痛心疾首道:“这种大逆不道,诅咒家门的话你也敢说出口?我今日若不打断你的腿,我崔晏枉为人父!”眼看那美人锤就要落下,孔氏再也坐不住,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崔晏扬起的手臂。
孔氏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夫君使不得,三娘纵有千万个不好,也已是嫁出去的姑娘,是萧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正经的姑爷此刻就在咱们府里的迎春较坐着,你要是真打断她的腿,你如何跟萧家交代?这亲家还如何做啊!”崔晏奋力一挣,怒不可遏:“我顾不得了!今日我若教训不了这小孽障,叫她再敢口出这等狂悖之言,诅咒家门,我崔晏此后再不活着!”崔楹总算意识到父亲是动真格的,心知祖母也未必能完全拦住,便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朝门口狂奔,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你给我回来!”
崔晏怒喝声未落,随手抄起手边案上的茶盏,扬手便朝崔楹的方向掷了过去。
那白瓷茶盏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飞得颇高,离着崔楹还有段距离。崔晏虽是气疯了头,骨子里那点疼惜女儿的理智却还存着三分,原是想借这碎裂声吓她一吓,叫她知些厉害。
谁料就在此时,福寿堂的锦帘“唰"地被人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疾步闯入,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拉,将崔楹拽到自己怀中护住。“砰一一”
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那茶盏不偏不倚,正砸在萧岐玉的额角。
白瓷瞬间崩裂开来,细小的碎片溅落一地,滚烫的茶水混合着几片翠绿的茶叶泼洒开来,淋湿了萧岐玉的鬓角和肩头。不过片刻功夫,一颗殷红的血珠便从他光洁的额角沁了出来,顺着眉骨蜿蜒而下。
堂内众人皆是一怔,连崔晏扬起的手都僵在了半空。崔楹被萧岐玉护在怀中,后腰被他那双大掌牢牢按着。她仰头望去,正看见那道血痕缓缓滑落,在他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一瞬间,她呼吸凝滞,心脏便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密密麻麻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