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十年。
崔乘风回到府中,一进到院子,就见一小男孩规规矩矩的坐在院中石凳上,两腿垂着挨不着地,却丝毫不晃动。
手里拿着一本《弟子规》认真看着,软糯可爱的小脸紧绷着,眉头还时不时蹙一蹙。
盛夏季节,院中的石榴花开得正好。
火红的花朵映衬着孩童稚嫩的脸庞,是生命最初的热烈,也是蓬勃生长的希望。
一整日的疲惫在此时卸下,崔乘风挑起唇角,唤他一声。
“夏儿。”
小男孩抬起葡萄般乌黑的眸子,眉眼间同盛辞月有七分相像。
他放下手中书卷,从石凳上跳下来,跑到崔乘风面前像模像样的一拱手。
“崔伯父,您回来了。”
崔乘风拉了他的手,两人一同往屋里走去。
“用晚饭了吗?”崔乘风问他。
小男孩仰头:“还没,我想等伯父回来一起。”
一大一小两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崔乘风算算时间,问他:“马上就到你的六岁生辰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小男孩有些闷闷地开口:“没有,我什么都不缺的。”
随着快到生辰的日子,他心情越来越低落。
崔乘风也将他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得出言安抚:“你爹娘这次出去是有事在身,她们既然答应了你在你生辰之前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小男孩点点头,继续闷头吃饭。
崔乘风看着他的样子,不免想到隔壁那不靠谱的两口子。
盛辞月怀胎八个月的时候,每次来找他都是飞檐走壁的翻墙。
她们两家经常来往,中间特意开了一道门,平日里都不锁的。
奈何这祖宗总是嫌绕路,每次都直接用轻功翻墙。
他和李随意经常说她,让她老老实实走门,她也每次都诚恳答应。
奈何她翻墙成了习惯,有时候自己都没注意到,人就已经已经过来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他就让人把那面墙拆了一半,把高度降下来。
终于提心吊胆的熬到了孩子出生,那时候正值盛夏,于是这两口子一合计,孩子名字就叫了李盛夏。崔乘风对此深感无奈。
但转念一想,叫盛夏倒也贴切。
这不,她们一出去玩,就把娃给剩下了。
不过李盛夏这孩子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小小年纪就一副很老成的样子。
他爹娘当年上学的时候,睡觉的睡觉逃课的逃课,都是让先生头疼的主。
偏偏生出来个天生读书的料一
李盛夏抓周的时候,一手抓着书,一手抓着笔,怎么都不肯放。
后来跟着爹娘来他这里串门,发现他这有许多书,就总是缠着他讲。
崔乘风在惜才这一方面得了他爹的真传,看到李盛夏在这方面有悟性,就早早开始指导他认字。对此,李随意很不满意。
因为他给儿子做的小木剑小盾牌都扔在角落里吃灰。
盛辞月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分明她和李随意都是自由散漫的人,怎么儿子跟个小学究似的。
这个问题一度困扰她很久,还是乔浦一语道破真相:孩子和父母都是互补的,父母细心谨慎,孩子自然就粗心大意。但若是爹娘成日里散漫不羁靠不住,孩子自然就得多操心些。
盛辞月深感有理。
李盛夏过了五岁生辰后,她们夫妻俩行走江湖就想要带着儿子一起。
奈何李盛夏死活不肯出远门。
他本来就喜欢窝在家里摆弄书画,一听说出门要一个月开外,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于是两口子就把孩子扔家里自己出去玩了。
这眼看已经到了六月中,都没有回来的意思。
崔乘风默默给李盛夏夹了一个鸡腿,已经在考虑如果盛辞月她们赶不回来,他要怎么跟这孩子解释了。吃过饭后,他身边的德才捧着一个匣子进来,道:“这是大小姐送过来的,说是新得的孤本,让您瞧瞧。”
崔乘风一听说是孤本,来了些兴趣,抬手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本。
刚一打开,里面就掉出一幅女子画像来,落在他腿上。
崔乘风动作顿了顿,有些无奈的拿起来,问德才:“这是什么?”
德才面露尴尬,扯着嘴角勉强解释:“这……这……哎呀!想必是大小姐一不小心落在里面的……”崔乘风把画像重新夹回书卷里,合上匣子:“给长姐送回去吧。”
德才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退下了。
前几年崔静姝总是催着弟弟成亲,后来眼看把人都催烦了,又换了委婉的方式。
比如叫崔乘风回家一趟,结果一回去满院子都是京中各家待字闺中的小姐。
比如“一不小心”,就把画像落在他桌上。
现在已经隐晦到假装忘记,把画像夹在书里了。
第二日下了早朝,他照例去御书房和江焕一起议事。
结束后,旁人都走了,唯独把他给留下。
江焕从御案后走出来,满脸惆怅的拍拍他的肩膀:“崔兄,你今年也不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