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地朝木山青递了过去。
木山青明显一愣。
她看着那包沾着梁进手上灰尘、油渍的油纸包,再看看梁进随意盘坐在满是灰尘的瓦片上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抗拒。
她出身高贵,讲究惯了,这种市井小吃和席地而坐的做派,实在与她格格不入。
但梁进的随性,让她不好拒绝。
她伸出两根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拈起一粒最小的茴香豆,仿佛拈起什么易碎的珍宝,勉强笑了笑:
“多谢先生。”
她却并未如梁进那般坐下,只是优雅地站在一旁。
她目光望向远处激战,心思却显然在酝酿着如何继续请教梁进方才被打断的治国之策。
梁进却自顾自地盘腿坐下,将茴香豆放在膝间,一边嘎嘣嘎嘣嚼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下方的打斗。
“木姑娘,你一定出身……大户人家吧?”
梁进忽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扭头看向身侧站立的木山青,目光带着探究:
“嗯,或者说是……真正的豪门贵胄?”
木山青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怔,不解地看向梁进:
“先生何出此言?”
梁进笑了笑,指了指她的手指和站姿,又看了看她手中那粒几乎没动的茴香豆:
“看出来的。”
“寻常女子,甚至普通富户之家的,在这种情形下,要么吓得容失色,要么好奇看热闹。”
“可姑娘你……太‘干净’了。”
“衣着看似朴素,实则面料、裁剪无一不精,纤尘不染。行动坐卧,皆有一种刻入骨子里的规整。”
“不习惯坐这‘不洁’之地,也不习惯吃这市井小食。更重要的……”
梁进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仿佛要看透她:
“是气质。”
“木姑娘你气质极佳,谈吐不俗,绝非寻常门第能够养成。”
“若论真正的文武双全,木姑娘才是当之无愧。”
这木山青虽然容貌平平,但是她架子贼大,气质确实也并非普通人。
木山青完全没料到梁进会如此直白地点破,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夸赞自己。
饶是她城府极深。
可此刻被一个刚认识不久、却已让她心生敬佩的奇男子如此剖析和称赞,让她面上也不由得有些发烫,心头竟罕见地掠过一丝慌乱和……羞赧?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梁进的目光,低头看着手中的茴香豆,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可梁进脸皮很厚,也不在乎尬场。
仿佛刚才他只是随口点评了一下天气。
他嘎嘣一声又嚼碎一颗豆子,仿佛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轻松地说道:
“对了,刚才名字还没说完呢。”
“我姓宋,单名一个江字。”
木山青迅速调整好心态,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
“原来是宋先生!”
“久仰久仰!”
这是江湖上惯用的客套话。
“久仰?”
梁进却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促狭:
“看木姑娘你这反应,可不像‘久仰’的样子啊?”
木山青被问得一滞,心中暗恼此人怎如此不通世故?
连场面话都要较真?
梁进哈哈一笑:
“我猜……你肯定不是长州本地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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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山青如实答道:
“先生慧眼。”
“木某确实从外地而来,抵达长州时日尚短。”
梁进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这就对了。”
“我在长州,名气还是挺大的。”
“但凡是在这地界上混过些时日的,听到‘宋江’这两个字,基本都知道我是干什么营生的。”
“看姑娘刚才的反应,明显是……真不知道。”
木山青闻言,心中念头急转。
声名远播?
并且对国策洞若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