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她。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像矜贵的小猫儿,一点一点舔舐他手捧的涧水,看得顾衍心中柔软。
他甚为得意地想,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把她养这么好?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不单单是金银能衡量的,现在就算他放手,她离得开他么?她受不了的。
这水入口甘甜清爽,但仅有一捧,指缝间再淌出去一些,根本没几口。颜雪蕊抬起头,睁着乌黑的眼眸看他。
“还要。”
“不行。”
顾衍把掌心;的水珠擦干,道:“水寒,你身子弱,不宜多饮。”颜雪蕊脸上闪过一丝可惜,顾衍贯来说一不二,为了一口水,不值当多言。她点点头,继续道:“说回这对儿小鸳鸯。妾身想,既然苏怀墨怎么选都是错,不如别叫他选了。”
顾衍静静看着颜雪蕊,她浅浅一笑,“朝堂上除了清流、世家,头上还顶着一片天呐。”
这朝堂两方争锋,此消彼长。为何敢如此嚣张?清流在赌贤王继位,世家把宝悉数压在太子身上,都以为自己的主子将来能当皇帝。可皇帝,正坐在龙椅上啊。
皇帝只是老了,不是死了。他老人家一道御令,把顾渊从千里之外的西北调回京,转瞬扭转局势。
天下间真正能做主的,只有皇帝一人。
颜雪蕊道:“如若那苏公子能在本次春闱中夺魁,得圣上召见,参与鹿鸣宴。由圣上亲口赐婚。”
“即使李尚书那边有怨言,谁又能抗得了旨呢?”这样一来,名声上,她家明薇不至于饱受非议,说嫁了一个忘恩负义之辈。私心上,苏怀墨以后面对曾经的恩师、同窗,心中负罪感没那么重。双方各自留有余地。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往日的情分兴许能保住,日后的路,要他自己衡量。”
颜雪蕊轻声道,这是两难中,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侯爷以为如何?”
顾衍面露惊叹,夸赞道:“甚好。”
他根本没想那么麻烦,想当他顾衍的女婿?可以,他可以不看出身,但苏怀墨必须和清流划清界限。
他不要首鼠两端之人。
舍不了,干脆别做官了,当个赘婿哄女儿开心,他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他倒是没想到,颜雪蕊能为明薇考虑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她能直接看透贤王和太子之争,搬出皇帝。
这个法子好不好另说,但她着实有慧根。
他又问:“圣上为何会赐婚?”
颜雪蕊道:“你说过,苏公子能得魁首。”给状元郎赐婚,历来是一桩美谈。
顾衍又问:“圣上为何会赐这一桩婚,叫两党皆不如意?”颜雪蕊道:“怎么会,我就……”
她忽然卡住了,她想说,她是如意的,只要明薇喜欢,她不在乎什么党派之争。
可她是她,她做不了顾衍的主。
颜雪蕊神情微怔,小事上她求求他,真到了关乎朝局的大事,他会听她的吗?
顾衍不是这种人。
她低着头,喃喃道:“是我想当然…”
亏她琢磨半天,还以为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顾衍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当然绝妙,蕊儿甚是聪慧。”“只是你也说了,一切得等到鹿鸣宴上,苏怀墨夺得魁首,才有这个可能。”
“距放榜日还有段日子,咱们明薇还小,不急。”顾衍含糊过去。不知不觉中,日头逐渐西沉,他牵起她的手从石头上下来,问:“走得动?”
颜雪蕊歇了好一会,体力尚可,只是心中郁闷。她轻轻摇了摇头。
顾衍轻笑,轻车熟路地打横抱起她,山路蜿蜒崎岖,他的臂弯却很稳,她靠着顾衍的胸膛,看着夕阳西下,把山间染成一片瑰红,堪称绝美。可惜,只有短短三日。昨日她关在房中等他,今日心神全在明薇身上。明日要走了,她才看到这瑰丽的风景。下一次再出来,不知是何年何月。她看了一会儿,乌黑的眸中映着霞光,又忽然转过头,把脸埋在顾衍胸前。“走快些。”
她道。回去也好,府中有她的小稚奴,她还要想办法成全明薇这对儿苦命的小鸳鸯,什么风景,都不值一提。<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