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苏晚晴的心上。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上位者的决断。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眼中的寒意尚未散尽，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酷与他清秀的脸庞形成了剧烈的冲突。
可下一秒。
那份强撑的冷酷，就像被风吹散的沙堡，瞬间瓦解。
江澈的身体晃了晃，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那股支撑着他的精气神仿佛被瞬间抽空，他整个人向后一仰，直直地倒在了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昏昏睡去。
前一秒，他还是手刃歹徒的侠客。
后一秒，他变回了一个会累、会倒下的、疲惫不堪的少年。
这强烈的反差，比刚才那场血腥的搏斗，更让苏晚晴心颤。
她呆呆地站着，房间里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走过去，蹲下身，看着他沉睡的侧脸。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嘴唇因为脱力而显得有些苍白。
睡着了的他，卸下了所有伪装，看起来无害又脆弱。
苏晚晴伸出手，想去碰碰他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
她收回手，默默地拉过一旁的薄被，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海城老旧城区的万家灯火，嘈杂又充满了烟火气。
与她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金融区夜景，截然不同。
她的目光，也一点点地，从刚才的柔软、后怕、感动，重新变得清冷，锐利，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温婉可人的“苏老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在名利场中杀伐决断，让整个乐坛都为之俯首的，天后苏晚晴。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陈姐的未接来电和信息，已经刷爆了通知栏。
她回拨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晚晴！你到底在哪儿？！”陈姐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暴躁，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在海城花园三栋，江澈家。”苏晚晴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出现了长达五秒的死寂。
陈姐的脑子，显然宕机了。
“我没事。”苏晚晴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继续说道，“但有些人，要有事了。”
“发生什么了？”陈姐的声音瞬间变得专业而冷静。
“林浩。”苏晚晴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块里敲出来的，“海城林氏建材董事长的独子，是吧？”
“对。”陈姐立刻报出了一系列数据，“林氏建材，市值七个亿左右，主营业务在本地，和辉煌传媒有些业务往来，但算不上核心盟友。”
“很好。”苏晚晴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辉煌传媒的尸骨未寒，就有人想试试，我星芒娱乐的刀，够不够快。”
“我明白了。”陈姐没有问任何细节，“需要我做什么？”
“查清楚林氏建材所有的灰色地带，税务、工程、贷款，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要放过。”
“动用我们能动用的所有媒体资源和人脉，把他们家那点不干净的事，给我一件件摆在台面上。”
“我要让‘林浩’这个名字，和他爹的公司，明天天亮之前，从海城彻底消失。”
电话那头的陈姐，沉默了。
她知道，苏晚晴是真的动了杀心。
“晚晴，这样做，动静太大了，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她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那就让它大。”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动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好。”陈姐不再劝说，“那你现在……要我派人去接你吗？”
苏晚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少年。
“不用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我今晚，不回去了。”
“什么？！”
“他睡着了。”苏晚晴说，“我得看着他。”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边。
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她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沉默的守护神。
***
第二天清晨。
一缕阳光挣脱云层的束缚，透过窗帘的缝隙，调皮地跳在江澈的眼皮上。
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
宿醉般的头痛和全身肌肉的酸痛感，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撑着床坐起身，环顾四周。
房间里空无一人。
苏晚晴已经走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淡淡香气。
床头的桌子上，多了一杯尚有余温的水。那两只泡面桶，被清洗干净，倒扣在小小的沥水架上。
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抬起手，看到手背上被包扎得有些笨拙，却很仔细的伤口。
昨晚的一幕幕，瞬间在脑海中回放。
黑暗的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