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十九章
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嬴成蟜与赢政将考场上发生的小插曲尽收眼底。可惜距离到底是远了些,魏缭和李斯间简短的交流轻易消散在了风中。否则嬴成蟜绝对会放纵好奇心,寻找理由来见一见李斯这个秦王朝短暂历史中最为人熟知、也是最重要的丞相。
缔造与毁灭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却并存于一个人身上,在华夏漫长的古代历史中也是极其罕见的。
在好奇心获得满足之后,再暗箱操作把人给瑞出录取名单。因为嬴成蟜并不认为自己这座小庙能容得下李斯那灵活的道德水准,所以还是让李斯遵循原历史线,去当吕不韦的舍人比较好。吕不韦那地够大,场子也够结实,足够李斯借力而起,也不耽误他将来脱颖而出,为秦国奉献才智,为华夏统一事业添砖加瓦。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嬴政姿势虽雅但速度极快地在肉夹馍上制造了一个近乎满月的缺口,因为与嬴成蟜的关系愈发亲近,他甚至都没有把嘴中食物完全咽下去就含混说道:“新麦子味道就是不一样,这馍吃着都要更香些。”嬴成蟜腹诽,哪里是什么新麦子好吃,纯属是他这个肉夹馍脑袋三五不时就要吃上一顿,把负责他膳食的庖厨熟练度给提起来了,再叠加上老哥你当前年雄段外边的就是比家里做得好吃的buff而已。但面上还是不显半点异状,笑道:“兄长您喜欢吃,归宫时装上一些便是。”
嬴政没有立时回应赢成蟜的好意,又是一口下去,把自己手中的肉夹馍消灭殆尽,继续嘟嘟囔囔:“刚刚那个和魏夫子说话的长胡子已经去到蟜弟你设置的抽签箱了。
“魏夫子果然好手段,从这几百人开始核验身份到分号列队抽签,前后竟象然只用了两刻多钟。”
嬴政嘴里无意识嚼着肉,一双眼却如同饥鹰,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正在有条不紊推进着一切的魏缭。
自商鞅变法确立军功爵制,整个秦国就日趋军营化,套用赢成蟜所熟悉的语句便是:“秦国是军队拥有一个国家,而非国家拥有一支军队。”所以哪怕是嬴政与赢成蟜这种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大概率一辈子与战场无缘的公子,也要学习基本的军事理论,拥有一定的军事素养。也因此嬴政愈发叹服仅凭一己之力就弄出眼下平平无奇局面的魏缭。唯有举重若轻,平淡中方见真章。
弟弟养着门客数量虽少,但质量是真的高啊。一个梁茂就让他馋得口水哗哗的,这个魏缭却是要十倍,不,百倍、千倍胜于梁茂。在统兵才能面前,个人武勇不值一提。
于是在觑见了魏缭才能一角的瞬间,嬴政内心就冒出了一定要得到此人,让他为我所用的声音。
但他到底没有忘记当今之世普遍的道德要求一-弟弟恭顺兄长,做兄长的就得友爱庇护弟弟。
看着弟弟手上有好东西就想要,不是一个好兄长应该有的行为。所以他故意摆出这幅对魏缭的渴慕姿态,他相信弟弟一定能够看穿他的心思,也认为以他们兄弟间如今的感情,弟弟即便不放人,也得把魏缭借他使唤厂天,让他好好过过瘾。
嬴政的判断只对了一半。
嬴成蟜的确看出来了他的欲求,但嬴成蟜不打算顺着他的心意。他的哥哥嬴政是一个天生的帝王。这是嬴成蟜在与嬴政长期相处后形成的结论。
他哥的性格是典型的我看见、我想要、我得到,占有欲、自信心以及配得感全部拉满。
而且可能是由于幼年时期的困难生活,欲望、自尊、乃至于生存权都被剧烈打压,所以一朝得到释放后的反弹极其凶猛。不仅自我意识强烈,还没什么边界感。
严重点来说就是,只要是己所欲,那就施于人,商量什么的完全不存在。倘若己之欲求过重,那就多找些人施加。
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欲求被满足了,那你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现在还算好的,因为蕲年宫之变还没有发生。秦国长公子的身份给予了很好的滋养,他哥只是有点如今贵族的傲慢通病,再添加了一点被长期压制后反弹形成的极度自尊,属于性格瑕疵。等到蕲年宫之变发生,他哥这点无伤大雅的性格瑕疵就会被催化放大成缺陷。
等到成为始皇帝,大权在握且无人掣肘,这个性格缺陷又快速变成了收割黔首百姓性命的镰刀。
你们这些身无长物的贱民为我这个至高无上的皇帝而死,不应该感到荣幸吗?
后人惊叹于始皇陵的宏伟、壮阔、精美、严谨,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时人的皑皑白骨与斑斑血泪上。
还有他哥在他所熟知历史线上对高渐离做的事,模糊掉姓名与性别,谁不说一句霸道总裁果然不讲逻辑啊。
所以趁着嬴成蟜得趁着他哥性格尚未定型,还肯给他一些面子,能往回拧就往回拧一点吧。
嬴成蟜也拿了个肉夹馍,但十分斯文地吃了起来,一语点破赢政的心思:“兄长很喜欢师傅吗?”
疑问句的句式,但嬴成蟜偏偏说出了陈述句的味道。嬴政心中暗喜,嘴上却不答反问:“很明显吗?”赢成蟜点点头,表示那是相当明显了,然后非常认真地说道:“那兄长你可得好好表现了。”
这虚晃一枪差点闪了嬴政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