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制品。从前老街的街坊把房子租出去,或者自己做些小生意,早起要吃面上学的小朋友已经长大了。现在早上来面馆吃面的多是游客,和周围做生意的人。
今天面馆的人依旧很多,里面十余张桌坐满了,外面散落着上百张小凳子,满当当坐着人。后厨还在原来老店的那个位置,是明厨明卫;在从前收银台的位置摆着一个陈列柜,是那天更新的当日食材。她进去后找个地方换上白色的工作服,将头发都盘上去,塞进帽子里,这才进了后厨。
她今天要招待一桌特殊的客人,从北京来海洲旅行的濮君阳,和他的女儿濮欢乐、妻子袁博遥。
吴裳和濮君阳已经有十年未见,她当然记得濮君阳当年的样子,记得分手那天,海洲下了很大很大的雨,雨水都流注进海里,海水不停涨潮,好像要淹没这个世界似的。
他们约在下午四点面馆人最少的时候,这时几乎不用排队,只要稍等就会有位置。她之前在电话里问濮君阳想吃什么,濮君阳说他十年没回过海洲了,只想吃点地道海洲味。女儿濮欢乐喜欢吃面,如果可以,给她来一碗素面。吴裳准备完一切是15:37分,还有一碗素面没有煮。她走出餐厅看向老街口,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孩向这边走。濮君阳还是那么守时。她并没仔细看,又掉头回去,煮了一碗面,当濮君阳带着濮欢乐走到面馆门口的时候,面刚好上桌。吴裳解开围裙,摘掉帽子,迎上前去,笑着对濮欢乐说:“你好啊,濮欢乐。”
“裳裳阿姨你好。"濮欢乐带着浓浓的鼻音,刚刚感冒过,小鼻尖儿红红的。吴裳这才看濮君阳。
他好像跟她记忆中没什么两样,穿着仍旧朴素,看起来像一个知识分子。哦对,濮君阳就是知识分子,他现在是一个知名作家了。他写的那些纪实文学集成册出版,吴裳在里面也看到了海洲。
一直以来写诗的是她,成为作家的是他。命运是很顽皮的,总会把人推到意想不到的轨道上。
濮君阳看吴裳,她终于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他是替她高兴的。“欢乐妈妈呢?"吴裳问:“不是说一家人都来吗?”“她临时有事。“濮君阳说。
他并没对吴裳说,这原本是他们的最后一场婚内旅行。濮欢乐的妈妈袁博遥定在了海洲:说两个人相识一场,她都没来过他的家乡。只是在他的笔下看过海洲。但出发这天早上,袁博遥并没出现。她说她不想看濮君阳的家乡了,那没有任何意义。她收拾了东西,随朋友一起去了广西。濮欢乐话不多,坐下以后就开始往嘴里送面条。可以看出孩子带的很好,吃饭时候干净利落,也不说话。食量也大,还懂营养均衡,吃两口面条为自己夹一块儿烧肉、一点青菜,再来口黄鱼。
吴裳被她逗笑了。
“好可爱。"她忍不住说。
濮君阳一直在看濮欢乐,就说:“是啊,好可爱。以后你有了孩子,饭量会更好。你会做饭,小朋友会养的胖胖的,身体壮壮的。”吴裳也没跟濮君阳说她不想要孩子,事实上她不想向他透露她婚姻的真实状态。
他们两个在闲聊,聊的是濮君阳的工作。濮君阳真是一个厉害的人,这么多年苦吃下来,终于在北京有了安身之所。他现在每年为人写一本传记,其余时间是写作,也和朋友一起经营了一家图书公司。他们做的书卖的都不错。“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吴裳问。
“是的,小富即安。是我想要的生活。”
濮君阳对生活一直没有远大的理想,这些年被赶鸭子上架,运气也不见得多好,只是咬牙努力着,先混一个温饱,再混一个盈余,好在忍下来了。“你呢?“濮君阳问:“现在怎么样?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吴裳想了想,笑了,当年顽皮的神情回到她脸上:“我啊…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想很有钱很有钱,我想自由,想去很远的地方。现在我的钱还不够多,还不够自由。“她毫不掩饰,并伸手比了比:“我的野心,那么大,大海装不下。”
濮君阳被她逗笑了,濮欢乐也笑了,急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这才说话:“我妈妈说爸爸没有心!”
她还小,不知道野心和心不是一回事。就以为吴裳说自己心大,这时想起有一次妈妈说爸爸没有心。小孩子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在幼儿园还会讲给同学们听。
吴裳看了眼濮君阳,就低下头吃饭。
这一天傍晚海洲的阳光很好,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刚好落在他们身上、餐桌上,暖洋洋的。
食客渐少,大街上逐渐安静。濮欢乐吃完饭看向外面,手指指着:“那个叔叔也戴眼镜!”
吴裳抬头看过去,看到林在堂竞然站在外面。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并没有走进来的意思,只是玩味地看着这个画面。他当然记得濮君阳,因为濮君阳仍旧那样,似乎没被岁月蚕食。他的女儿也很可爱。他们三个坐在一起,很像一家人。
他在家里应付了阮春桂后觉得很累,猜测吴裳来面馆经营生意,就想来吃口东西。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他觉得自己很可悲,吴裳这一天从早到晚者都不对劲,是因为她要见濮君阳,濮君阳左右她的情绪,最后她都一股脑丢在他身上。且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