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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绿(1 / 2)

岩,意味着岩石,也就是从矿物中提取的颜色。

说来惭愧,周亓谚最初知道这个画种,其实是因为日本画。

上世纪,日本战败后,日本画吸取油画技法,加之艺术思潮的狂澜,很快在国际上大放异彩。

东山魁夷、平山郁夫等人,至今依然是教材里跳不过的画家。

岩彩,作为中国最传统的一个画种,被文人水墨画冲击成一个边缘画种。到了现代,基础美术教育又把苏联美术奉为圭臬。

一直在国内被掩埋的岩彩,却一度成为了日本画的代名词。

“你先锤一锤,给它捣碎,捣成沙粒状,然后再转圈研磨。”宁玛教周亓谚怎么操作。

周亓谚点点头,开始上手。

男人握住白瓷柱,轻重得当地捣碎石,从指骨到手腕到小臂,像最流畅优美的水墨线。

宁玛经常为了几根微毫之间的线条,不停来回地试验调整,力求找到最美的层次感。

像周亓谚这种身体,不应该当画家,应该当模特才对。

宁玛欣赏了一会儿,没吃午饭的肚子开始觉得饿,就从包里掏出了早上从食堂买的泡儿油糕。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油糕的甜香也飘得很霸道。

周亓谚抬头,佯装薄怒,又带着无奈:“你吃东西,我做苦力?”

宁玛看出他根本不是真生气,嘻嘻一笑,嘴里鼓鼓囊囊道:“怎么能说是苦力,外头岩彩体验课,大几百一节呢。”

周亓谚无奈,噙着笑继续低头研磨。

捣了好几分钟,周亓谚开始边磨边捣,肉眼可见的颜料开始细腻起来,有点像面粉的状态。

如果动作过猛,便扬起一阵绿色的微尘,掉在桌上手上。

宁玛看着,早就猜到会这样。

幸好只让他研磨了孔雀石,光是这点浪费的粉末,宁玛都有些心痛。

“可以了吗?”周亓谚问,他停下来,手腕开始酸痛。

手上一层绿色的孔雀石粉末,周亓谚顺手抽了一张湿巾,把手擦干净。

宁玛探头来看,周亓谚研磨得还算不错,但有时候只用肉眼看还不准确。

宁玛伸手,在乳钵里捻了一捻。

“还行,接下来可以飞水了。”

宁玛把手缩回去,却被周亓谚在半空中握住了手腕。

“洗手再吃。”周亓谚拧眉直视,看起来有些冷峻。

装泡儿油糕的塑料袋发出无力的脆响,宁玛悻悻说:“哦。”

“其实,”宁玛走出门口之前,又突然回头,“我们小时候画唐卡,还经常用舌头舔笔尖。”

“你想说这点毒不死是吗。”周亓谚下意识地怼她,顺便点了一下她之前拒绝小林的理由。

“如果你就是这么爱自己的,那我觉得你答应小林算了。”

宁玛喉间一梗,她觉得周亓谚是在突然凶她,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提起小林哥。

一时间,宁玛有些委屈,又有些脾气上头,大声回道;“洗个手的事情,你至于这么凶吗。而且你提小林哥是什么意思,我是孤儿,我没学历也没钱,所以就该随便找个人嫁了是吗。我就算是一辈子没结婚,死了也不怕,我就葬在三危山,莫高窟永远会收留我!”

话一说出口,宁玛喘着粗气,还有一些愤怒的余韵。但宁玛逐渐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过了。

他毕竟还是院长亲自交给她的甲方。

但宁玛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烦躁,就像炙烤过的沙子,又陷进鞋底和衣服里,却怎么也倒不出来的感觉。

大概是例假前的易燃易爆炸。

小小的画室,一时间变得别扭又沉默。

宁玛也很震惊,自己竟然会对着周亓谚发脾气。她原本是一个很会回避争吵和矛盾的人。

在冷措寺,她小心翼翼的每天乖巧。在学校宿舍和上班的时候,她也笑呵呵,一般不接话,希望自己当个小透明。

生存本能教宁玛在这样的环境里默默无闻。她无所依仗,有时候即便听懂了别人的言外之意,也只能当做没听到。

久而久之,她也逼迫自己不要深思。人情世故到底是真不懂,还是不敢懂,已经分辨不清。

宁玛的脚像粘在地上一样,她抠着手低头,开始反思。

可能是这几天以来,周亓谚没有真正生气过,和其他一些奇葩的游客比起来,脾气还怪好的。

一起坐小电驴,吃饭,还去过她宿舍。这样的相处,好像渐渐模糊了她和周亓谚之间,甲方乙方的关系。

宁玛竟然神奇的在一个外来旅客身上,找到了平等的感觉。

她为自己的卑劣而羞愧。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蹬鼻子上脸吗。

最终,周亓谚打破寂静。

他冷笑:“宁玛,到底是谁更凶,你欺负我过几天就走了是吧。”

宁玛心中一紧——竟然被周亓谚看穿她的本质思维。

“对不起……”小姑娘把头埋得更低了,她似乎本能就是回避矛盾,一切先道歉再说。

周亓谚皱了皱眉,看着宁玛重新给他道歉,他反而不舒服起来。

“啧。”周亓谚双手环抱,依靠在桌子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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