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变法者的相遇
野蕨菜,山葡萄,野兔子,大公鸡。
有素有腥。
那兔子和公鸡都是标准的野味,瘦脚、小头、肉紧,但好不好吃就不知道了。
陆七郎低声说道:“配隶人入了配所不被允许随意外出,但是看守的人总想从配隶人身上压榨一些东西,便会勒令我们去入山捉野味,供他食用或售卖。”过了一会儿,陆七郎又道:“此前我们庆祝你考上状元,都得花钱才能置办宴席,如今你人在这里,那看守的人忙不迭就把野味送来了。倒是识相。”陆安只是一言不发,陆寓自知对方不待见他,便也不好意思说话了,两人就这么在沉默中走到了办宴席的场所。
这一次,陆安坐到了第二前面的位置,那第一的位置还是得讲究一下孝道,让陆山岳来坐。
一通饱食后,按例上了酒。
“九郎,你实在令我等刮目相看。”
座中有那族中长老,端着酒盏,对着陆安露出和蔼的笑容,说:“昔日汴京时,你虽有才华,念过一些诗词文章,却也只是寻常优异之作,你能三元及第,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或许这便是开窍了吧。”“也是祖父与诸位教授倾囊相授的缘故。"九郎依旧那么谦逊,让陆家这些长辈看了,只觉"喜爱”这个字眼已不足以形容他们对陆安的感觉。他们不约而同想起当日房州通判的评语:
兴汝金溪陆氏者,必为其子!
如今看来,这话说得很对,实在是说到了他们心坎儿上。有那长老哈哈大笑:“哎哟,你这孩子倒是自谦起来了。那些诗句文章,你祖父自己都写不出来,哪能教你。他也就是给你启个蒙罢了。”陆山岳也笑着应声:“确是如此,九郎你莫要谦虚了,不然我可该无地自容了。”
笑声如布条飘荡,从一个人的脸上飘到另一个人的脸上。陆安也在笑,微笑着举起酒盏回应别人的敬酒。那不是只喝一盏就够了,接二连三好几盏下肚,这样的应酬让陆安如鱼得水的同时,也让她心底有了些许厌烦。只是这种厌烦不会摆在脸上罢了。有人问陆安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安从容地思考一番,道:“官家自有雄心壮志,他往后想做的事情定然不少,而这些事情需要的人手肯定也不少,我认为在不远的将来,定然会有不少建功立业的地方。”陆山岳正在举起酒盏的手微微一顿,视线也看了一眼陆安。这话里的意思……莫非是以后会尽量给陆家人安排?陆家年轻一辈更是已然呼吸急促,对于此话里含有暗示这件事深信不疑了。他们畅想着,欣喜着,又期待着这种家里有大人物拉拔的日子能快点到来,转念一想,有这种机会,陆安也肯定要先塞给自己的嫡系,然后才轮到他们,心里不免对运气极好的五郎、十一郎和十五郎升起一阵艳羡。陆安什么承诺也没有说出口,她只是举起酒盏表示这盏酒她敬了。一口喝完,放下酒盏继续说:“只是我还年轻,日后便是有什么大动作也不一定能轮到我去做,想那些未免有些好高骛远了。眼下我能做的,就是趁着这两三年,或者三四年里,官家在准备的功夫,去好好磨炼自己的能力。先在直史馆耐下心来学习当官,积累资历,至少两三年,这是快不了的,然后我打算请求外放,在地方当官几年,避免高坐庙堂,不知百姓之忧。”不等小辈理解这些话的意思,长辈们的态度便已以赞许、点头居多,陆山岳更是直接说道:“不错。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被自己的名誉还有官家的态度冲昏了头脑,如今看来,能说出方才那老成持重之言,便不必忧心了。”“嗯。“陆安笑笑:“只是往后我事务颇多,恐怕要与诸位长辈兄弟聚少离多,今日安便在此,敬诸位一盏。”
语毕,陆安再次满饮一杯。她有些数不清今天喝了多少酒了,只能听到周围一片喝彩声,宴席上的气氛极为热烈,只要她一喝酒,席中(八)(九)成的人都要跟着她喝,对她敬酒,哪怕陆山岳也不例外。或许是今日酒喝多了,陆山岳感觉自己的胃好像有些难受,灼痛不止,周围的房梁上、柱子上,以及其他可以悬挂东西的地方,都挂着杀毒的大蒜,蒜味儿太重了,让他恍惚想起昨天那一碗极其难吃的蒜面,好像那东西仍停留在口腔之中,一张口一呼吸就是蒜臭。
但陆山岳一想到这场宴会象征着陆家与魏观音的和解,便独自将胃部灼烧的疼痛强忍了下来,只是表现得像个哑巴一样,尽量不接话了。然而陆安比他那些亲孙子都更快地发现了他的不对:“祖父,你身体怎么了?若是难受,不如先回房休息吧。”
十分温暖慰帖。
陆山岳半撑着身子,道:“没事,或许是酒吃多了,我缓缓就好了。”陆安却显出了郑重其事的严肃神情:“祖父还请多多在意自己的身体。前些时日圣疮横行,虽侥幸不曾沾染,可那终究是疫病,与它同处,必然会多多少少受一些损伤。”
尽管还没有大夫来把脉,不论是旁听的人,还是陆山岳本人,都下意识顺着陆安的思路走,觉得陆山岳身体有问题是圣疮害的。陆山岳不想死。
他忧虑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去后面休息了。”陆安说:“祖父定要记得,你这儿还有个对官场不太了解的孙儿,需要你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