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七十六)
孟榕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发作,却瞥见清音捧着一只红木托盘,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
“皇后娘娘万安。”
清音在距离凤座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将托盘举过头顶,微微欠身行礼。“臣女借钦天监所绘星图,制了这道"璇玑献瑞。”她的声音不疾不徐,犹如一泓清泉流过玉石,“今春以来,北疆战事频发,百姓苦不堪言。臣女昨夜观星时见紫微星光芒暗淡,心中实在忧虑,这才想着借花朝节之机,诚心心祈愿紫微星重放光芒,庇佑我大邺江山永固,千秋万代太平无忧。”
她说着抬手揭开银盖,托盘里顿时腾起一阵带着桂花香的白雾。待雾气稍散,众人看清那盘中是用莲蓉酥摆成的北斗七星,每一颗“星辰”都做得精巧别致,碧绿色的酥皮上还点缀着金箔,盘底用糖霜细细勾勒出二十八星宿的图案,连各星之间的连线都分毫不差。原本慵懒靠在凤椅上的端敬皇后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神女有心了。"皇后语气平淡,却特意多看了那盘“璇玑献瑞”两眼。“好精巧的心思。”
一道低沉的男声猝不及防地插入,睿王赵珩不知何时已经踱步到了近前。他身着一袭玄色蟒袍,袍角随着他的走动轻扫过石阶上的落花,姿态闲散却又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不愧是能通神意的神女。"他说着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扫过清音的面纱,“不过本王听闻,钦天监观测到今年天象有异,连太子大婚都要推迟。神女既通晓天机,不知对此有何见解?”
他话音刚落,园中倏然刮起一阵穿堂风,裹挟着满园的残花香气扑进游廊。清音的广袖被风掀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上面那点守宫砂红得显目。她下意识要按住衣袖,手中的托盘却微微一斜。“小\心\。”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托盘边缘。清音回身看去,赵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侧。
“母后恕罪,儿臣来迟了。”
他向皇后行礼时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苍白面色显出几分病弱公子的风流态,“既然钦天监测得今年星象有异,依儿臣之见,恐怕要劳烦神女多设几场法事,为大邺祈福禳灾才是。”
说罢,他缓步上前,将仍在屈膝行礼的清音搀扶起来,高大的身形挡住了赵珩探究的视线。
这一幕恰好被孟镕看在眼里。少女原本精心心描绘的远山眉,此刻因为愤怒和嫉妒,瞬间紧紧拧成了一团,眼神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赵珩斜倚在朱漆廊柱旁,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和田玉雕成的貔貅把件,悠悠道:“神女既然号称能够通晓天意,那不妨说说,这北疆战事究竞何时方能平息?我大邺将士也好早日归家。”
这话一出,园中霎时安静下来。这个问题太过敏感,连皇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睿王兄何时对星象这般感兴趣了?”
赵殊轻笑一声,随手将方才折下的牡丹递给身后候着的内侍,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既然如此,不如改日请张天师为你开坛讲经,也好让你更深入地钻研一番星象之道?听说他最近正闲得很。”这话说得轻巧,却让赵珩瞬间变了脸色。
朝中谁人不知,上个月张天师才因为妄议国运而被革职查,如今早已自身难保,赵殊这话分明是明褒暗贬。
赵珩正要反唇相讥,却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清音倏地抬起头,朝他瞥来冷冰冰的一眼。
他被那一眼钉在原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想他领兵多年,还从未被一个女子的眼神震慑过。那目光犹如雪夜里的刀光,寒意直透骨髓,竞让他心中一凛,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天机难测,世间诸事皆有定数,又岂是凡夫俗子能轻易参透的。臣女愚见,星象之说终究只是参考,北疆战事如何,还要看将士们是否同心。不”清音顿了顿,转头间与赵殊对视,袖中的手指微微一蜷,又很快松开,“昨夜臣女观星,见破军星闪耀于北方天际,光芒大盛,想来不出三个月,我大邺军队必有捷报传来。”
睿王妃闻言,冷不丁地笑了笑:“神女这话倒是比钦天监那些整日里只会咬文嚼字的老臣说的中听许多。”
她眼风扫过在场几位武将家眷,话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只是众所周知,这破军星主杀伐之事,每一场胜利的背后,必然是无数鲜血的浇灌,也不知神女口中这所谓的捷报,究竞要染上多少将士的热血,才能顺利传来?”孟镕适时冷笑一声,言辞尖锐地说道:“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东西罢了!整日抱着个香炉在宫里四处招摇,真以为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能扭转乾坤不成?”
“镕儿!"孟相夫人一把按住女儿的手腕,眼角余光瞥见皇后冷下来的脸色,赶紧压低声音,“你忘了方才为娘怎么嘱咐你的?”但孟镕已经甩开母亲的手站了起来,她眼神如箭般直直扫过清音腰间悬着的双鱼玉佩,毫不留情地讥讽道:“钦天监借星象之说奏报,要推迟太子表哥的选妃大典,来为他祈福消灾,可这宫里谁人不知,某些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早便与东宫牵扯不清,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孟相夫人脸色难堪至极,厉声呵斥道:“榕儿,休要胡言!还不快快向神女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