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失忆(1)
翌日,本应是个寻常的阴雨天,雨雾濠濠,带着细微凉意弥漫在京城,行人面上似也被浸上了这层潮湿,匆匆疾行,伞过衣湿。正是下值的时辰,陈涿依照惯例,准备沿街买些糕点果子,可刚走出去,眼前一摸包小贼神色仓惶,慌不择路竞跑到了府衙对面,巷口忽闻一声大呵道:“你这小贼!″
他眉心微蹙,正欲伸手将小贼抓住,谁料一天降石头迎面砸来,生生错位,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南枝得闻消息后,吓得立刻回了府,行至屋中便见陈涿坐在椅上,唯有额角一点小伤,正垂睫听着白文的禀告,没有破相的嫌疑。她这才松了口气,走到近前,随手拿起桌上药瓶:“幸好只是一点小伤,略养上几日应就看不出来了。”
可指尖刚伸出去,陈涿忽地往后一避,眸光冷淡地打量她几眼,启唇道:“她是何人?”
南枝怔了瞬,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他。白文面露尴尬道:“大人,您十年前就和夫人成婚了。"末了,又对着南枝解释道:“大人被砸坏了脑袋,好些事都记不太清了,大夫道是因生了淤血,生了失魂之症,待散去就能尽数想起来了。夫人莫怪,属下已派人去多寻几个大夫了,定能早日将大人治好。”
南枝呆了会,才接受他话中的意思。
她慢慢坐下身,看向陈涿那明显淡漠些的神色,不禁问道:“那你如今能记得什么?”
陈涿眉尖轻皱,也在暗中审视她,这位与他成婚十年却又素味平生的夫人,行为无拘,言语无忌,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白文答道:“大人将近些年的事都忘了,记忆只到十九岁那年,应就是大人刚入朝的时候,不过属下已将近些年的事尽数告诉大人了。"说着,又极艰难道:“若是大人有何做得不对的地方,夫人莫怪。”十九岁的陈涿?
南枝一扫方才的阴霾,眼睛微亮,新奇地定定看他。身侧一道直白又清亮的眼神毫不遮掩地落在他身上,陈涿眼睫微颤,不着痕迹地偏了点脑袋,抬手端起热茶,心中却对着白文的话微嗤,他行何事,说何话,怎需看夫人的脸色。
南枝对十九岁陈涿的好奇占了上风,当即道:“放心,我这么宽宏大量的人,自是不会多计较。"说着,继续抬起那沾了药膏的指尖道:“你过来些,我给你上药。”
陈涿眼也不抬,道:“不必。”
南枝指腹沾了黏黏药膏,就当没听到他的话,直接站起身往他额角伤口拭去。
指腹温热,轻轻柔柔像根羽毛似地撩在伤处,反倒泛起了丝丝痒意。陈涿脊背一僵,退让着站起身,冷声道:“我既忘了许多要务,就需时辰将其补齐,白文,将人请出去。”
白文“啊”了声,一时有些犯难。大人早早将公务一半丢给了高栋,另一半丢给了他,美名其曰让他们多加历练,早担大梁,只剩下最重要的才会交到他手上,加之各地渐趋安定,这些年愈发清闲,今日更是早早处理了政务,只等着快些回来。
正僵持之际,房外响起一道雀跃的脚步声。陈岁祯迈着小短腿,在府中玩得满头是汗,一进来就钻到了南枝怀里道:“母亲,我想吃冰酪,让膳房做些冰酪好不好?”立在一旁的陈涿愣了瞬,而后瞳仁微颤,看向埋在南枝怀里的小女孩,但他仍抱着一丝质疑,转眸看向白文。
白文小声提醒道:“大人,岁祯姑娘是您和夫人的孩子。”可这声音再小,仍是被陈岁祯听到了,她转过脑袋,不解道:“白文,你说什么呢?"这时她终于看见了陈涿额角的伤口,惊着走到他身旁,拽着他的袖口仰首道:“父亲怎么受伤了?”
绣着竹纹的袖袍被轻拽,陈涿身形晃了晃,面上闪过一丝别扭,才言简意赅道:“意外。”
陈岁祯撇撇嘴,对他这敷衍的态度表示嫌弃,果断拽起南枝往外走,道:“不要理他了,母亲带我去吃冰酪。”
南枝本还想着逗逗十九岁的陈涿,此刻被拽住往外,只得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雨过留痕,沁凉的微风顺着大敞的房门,吹到陈涿面上,带来激人的清醒。半响后,他终于开口:“出去。”
白文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大人的二十九岁和十九岁,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一个刚入朝不久,脾性淡漠,像块棘手的冰刃,没给过什么人好脸色,另一个历经十年,有了夫人和姑娘,面无表情看人时似都浸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他埋低身子,忙不迭退下了。
房门被阖上,四下重陷昏暗,陈涿有些招架不住,缓缓坐回了椅上,睫影在脸颊上轻轻颤动着。大夫说是失忆,可在他的记忆里,不过是睡了一觉,怎地凭空到了十年后?
这短短十年间,天下大定,安稳和乐,而他不仅活着,居然还成了亲,有了一女儿。
屋内沉寂许久,他一动不动。
大
陈涿在书房闭门整日,直至夜色浓重,才暂且接受这些年所发生的事,他回了房中,抬目就见榻上明晃晃躺着另一人,正拿着干帕,笨拙地绞着发尾。他脚步僵住。
南枝抬目看见他,下意识将干帕递给他,困得有些睁不开眼:“怎么这时才回来?”
陈涿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