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让游苏惊愕的并非这块来之不易的石碑,而是石碑旁边还摆放着一具灰白的枯骨。骨节间缠绕着猩红肉须,如同某种恶毒的诅咒。
“这是……”白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具尸骨,黛眉紧蹙在一起,脑海中已然想到了一个最绝望的可能,“这不会是留下碑文的那个神仙的尸体吧……”
“这邪祟连我们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那前辈。”
游苏纵身一跃,跳入坑洞之中仔细观察起这具尸骨来。
“这具骸骨腐烂的难辨形状,至少在此百年。”游苏说这话时也略松了一口气,倘若给他们留下生路的前辈都死了,那他们岂不是更是死路难逃。
白泽紧随其后,好奇问道:“为什么?”
游苏以手玄炁外放,竟隔空将那具尸骨翻了个身子,其脊骨之下埋藏的透明珠子便露了出来。他将之捡起,小心地用衣布为其擦拭干净,“这是避水珠,同神辉石一样是神山管控的材料,极其珍贵。”
“避水珠?有什么用?”
白泽作势就要拿来手中把玩,游苏却拍回了她不老实的小手,严肃道:
“顾名思义,可让人深入海底而避开水流。这尸骨的主人该是古代深入海底探索的先驱修士,却永远留在了这黑暗海底,被方才那邪祟当作了寄生的对象。这是遗物,当以敬意看待。”
游苏也是在辟邪司才接触过避水珠这东西,其稀有程度比乾坤袋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它们本就是从同一个天外之物上凿取的,而且均不可再生。
制作乾坤袋的材料只是那天外之物的外围,而避水珠却是用的核心。避水珠的作用原理与乾坤袋一致,皆是极其稀有的空间属性。只不过乾坤袋藏不进活物,避水珠却可以,它会在宿主的身边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将之与外界隔绝开来,从而达到避水的目的。同理,虽名为避水珠,避火避电却也样样精通,当然也得确保避水珠中有足够的空气才行。
所以乾坤袋尚可在世间流动,避水珠却被严格管控、禁制交易,仅用于不得不潜入深水等情况的极端任务之中。
游苏也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才推断出这位修士是先驱探索者的身份。他想再将这位牺牲者的身份确认的更加具体,可却再找不到其它的线索,唯有枯骨。
“好可怜啊……”白泽揪心地看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尸骸,眼底的伤怀之色发自肺腑。
游苏不置可否,转而拿起石碑,“出去吧。”
白泽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张开双臂,“我有点累,你抱我出去。”
游苏扶额无言,也不知女孩是真累假累,却也懒得追个究竟,环住女孩细软腰身便轻身跃至地面。
“将他埋了吧。”
游苏对这位牺牲在海底深处的前辈满怀敬意,因为他很清楚即使是在辟邪司中,哪怕是出海都是大多数人避之不及的任务,更别提是下水入海了。
白泽没有反对,非常识趣地开始凝结周围冰属性的玄炁,竟是做了两把玲珑剔透的冰锹出来。
游苏赞许地揉了揉她的头,便开始填土的行动。当他把最后一铲沙土覆上简陋坟冢时,周围的海草中忽然亮起星星点点的荧光,恍若万千魂火前来送行。
游苏目送了一会儿,他会如此怅然,也不全是对前辈的尊敬,同样也有对自己前路的隐忧。他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跟这位前辈一样,怀揣着远大的抱负葬身海底,沦为邪祟寄生的温床。
本来他并未这般悲观,但在接连找了两块石碑都没得到什么实质性信息后,他不得不怀疑起生路是否真的存在。那些石碑记载的内容要么是那位前辈对海底世界的见解,要么是对附近环境的提醒,除了第二块石碑上那三条箴言之外,对游苏的前进其实并无太大帮助。
他知自己不该心急,那位前辈同样也是初来乍到的探索者,但还是难免因此消磨了些阅读石碑的热情,故而才在忙完了之后才读了起来。
可这一次,他苦苦寻求的出路之法,竟真的一字一字刻在了碑文之上!
「余观此渊,非天然之海,实乃玄煞结障,辟水为巢。穹顶如墨,非天非海,乃万秽凝成之界。瘴气横流,邪祟丛生,不解其是何物所化,竟孕此邪域魔巢矣。
然魔巢非死穴,脱困之法有二:
其一者,破障飞天。余尝飞天贯穹,然墨障如胶,蚀骨销魂。纵侥幸得脱,渊海重压接踵而至,非金身不坏者,顷刻齑粉矣。余借避水珠浮沉不知时辰,海底邪魔紧跟我后,龟息便难逃邪祟魔爪,缠斗则呼吸难续,最后经脉枯竭才侥幸出海。
其二者,觅漩归陆。邪祟侵岸,多自海岸攀缘而上,然神辉石镇邪不侵。余探索之际,见暗隧者二,才知空原邪井非是独例。余对邪祟研究颇深,从未听闻前代有此井记载。恐此海眼暗道,乃邪魔绕海岸而入侵内陆之新法。此等涡流隐于幽壑,湍如龙卷,上通阳世。若能顺流而上,或可回到人间。然漩中多附骨阴虱,噬魂无形。更兼涡眼开阖无定,难以遇见。
至于其余生路,余亦苦寻……」
游苏指尖抚过碑上裂痕,字迹如刀刻入心底。墨松剑穗无风自动,映得他眉间阴翳更深三分。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