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大人的身后。
就在走出这座带池佛坛的时候,游苏再回头望去,只见佛坛之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方才静止一般的邪眷们在火中癫狂地挣扎,试图爬过佛坛的石门。可恰在此时,石门轰然阖上,将这些信仰邪魔之人锁在了这炼狱之中。
他这才发现,原来之前那种天地间只能注意到华镜首座的感觉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
这位首座大人用了什么神奇的阵法或是术法,导致方才邪眷们都注意不到站在邪祟堆中的他们,手段惊人。
“华镜首座……他们只是误入谷间挖矿的矿工而已……”
“不要因强弱来判断别人,要用本质。你起怜悯之心不是因为他们是矿工,而是因为他们很弱小。这样的怜悯是虚假的,改变不了他们已是邪祟的本质。”
华镜首座的发言总是带着一股独立山巅般的清醒。
“可祛除了心想佛,他们有机会变回来普通人才对……”
“你觉得现在一定能找到心想佛?没找到之前,他们怎么办?他们若是害出了人命,谁来负责任?难道全部靠辟邪司的人豢养他们吗?”
华镜首座用一连串的反问回应了游苏的忧虑,最后道:“且不论以上,你已经把心脏献给了邪神一次,会介意第二次吗?”
游苏无言以对,暗提一口凉气。
他觉得仿佛在面前这个女人看来,只要染上邪祟便是一辈子的污点,无论前因后果、无论悔过与否,都无法洗清这个污点,染邪者在她这里就是罪无可赦的罪犯。
游苏只是默默跟在华镜首座身后,他扪心自问,实在无法去评判华镜首座这个准则的好坏。
辟邪司处置邪祟有一整套流程——寻找并判断邪祟,抓取并诛杀邪祟,关押并研究邪祟。
而作为辟邪司的三位首座之一,华镜首座一直都严格把控着对付邪祟的第一道关卡。
她竭尽全力地保持着人类社会的纯净,可这会有太多无法预料的复杂情况产生,她根本不可能去衡量那么多的因素,这也注定了华镜首座只能用这看似‘一刀切’、‘不近人情’的粗暴标准来执法——
只要染了邪,那就是罪孽。
为此,其实华镜首座一直是外界最为诟病的首座大人。
因为剩下两位首座面对的只是邪祟,而她要面对的却不止邪祟,还有人。
人们不会恨给亲人挥下铡刀的刽子手,人们只会恨那个给无辜亲人无情定罪的官员。
但哪怕对华镜首座的非议一直不绝于世,这位奇女子也用自己的能力与坚持,实实在在的洗涤人间,得来敬仰无数。
游苏幻想自己易地而处,恐怕在那个位置,他根本坐不了一天。
方才因为华镜首座不近人情判罪依依姐的怨怒,也消解了一些。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那猜想不成立的情况下。
“神子觉得,这心想佛会躲在哪里?”
两人在幽谷中行了一阵,华镜首座率先打破了沉寂。
游苏抬头看去,只见漫天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就连之前的邪祟都没深入到这么深的地方。
“晚辈不知。”
游苏摇头,却也略感好奇了起来。
对方才是中元洲寻邪最厉害的大能,他若是没这双眸,怕是不如对方一根脚趾厉害。
可怎么华镜首座一路行来什么法宝符箓也不用,怎的跟他一样只会拿双眼睛看?若是心想佛躲在看不见的地方,岂不是毫无办法?
她忽地驻足,“你应该知道的……”
华镜首座的话让游苏有些摸不着头脑。
“晚辈……”
华镜首座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而是自顾自接着道:
“人都道,华镜首座一双白瞳乃是世间至纯至白之物,故而能看穿一切虚妄。可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来的吗?”
游苏微微错愕,华镜首座一向高贵地自称本座,此时却自称起了‘我’。
“游苏不知。”
“望舒是天赐的神女,而在望舒之前,还有数代人造的神女。而我,就是其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游苏不解华镜首座怎么忽而向他说起了往事,他总觉得有一种托付遗言的意味。
“回想起那段回忆,我唯一能想起的只有痛苦,痛彻心扉的痛苦。”
对于那段痛苦她一句带过,游苏却好似嗅到了痛苦化为实质的苦味。
“不过幸好,我熬过来了。这双白瞳能够看破所有的伪装,虚假之物在我面前无所遁形。这让人族修士最为棘手的梦主之属的邪祟,在我眼中清晰的宛如白天里的漆黑蝙蝠。我也被誉为了梦主之属邪祟的天敌。”
游苏也不知该夸还是该叹,只是默默听着。
“我的父母创造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三大邪神之一的梦境之主,为此,他们甚至都献出了生命。我继承了他们的遗愿,在无数蛊惑人心的邪术中破茧而出。我自认此生唯一的宿敌,只有藏在不可知之处的那头最大的祸心之源。”
游苏心神提起,呼吸凝滞,只怕自己马上听见‘但是’两字。
“但我错了。”
游苏握紧拳头,感到莫名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