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说:“先走了。”
沈轲野叫了客房服务,给梁矜送了换洗的衣服,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洗完澡,孤孤零零裹在浴巾里。
湿润的乌发,那双苍白的手上按在白色浴巾上,青色的血管明晰又脆弱。压下的睫毛黑密。
梁矜像等他回来,有点可爱。
她低着眼说:“今天晚上的事…谢谢你。”沈轲野的外套已经脏了,跟她的裙子一道扔在角落里。沈轲野把人捞到床上擦头发,问:“还疼吗?”梁矜刚吃了止疼片,好多了。
她心里乱糟糟,问:“你……阿野。”
她声音哑哑的,像哭过,昏黄的灯光下,少女扭头跟男生专注的目光对视上。
梁矜像是很久才想起来沈轲野也面对什么,淡声:“是不是很讨厌你姐姐他们?″
沈轲野似乎被她突然的提问问住,沉默后被逗笑了,说:“是。”“多恨?”
她问的严肃,又好像刨根问底。
沈轲野察觉到异样,亲了亲她,问:“怎么了?”他的呼吸很近,不掺杂任何旖旎的成分,就是很单纯地擦完头发,把她抱紧了。
梁矜的心脏在一下下地跳动。梁矜说:“我想更了解你。”冰冷的手指突然攥紧了她的长发。
沈轲野觉得梁矜的态度不对。
梁矜问:“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沈轲野思绪一远。
十四年前的夏天,沈轲野放了学没饭吃,穿过层层叠叠的弄堂,被饭菜的香气勾住,他站在那户人家前许久,直到对方家里跑出来七八只大黄狗和野猫。里面走出来一位端着饭碗的青年,叫那群狗啊猫啊快回去。等把猫猫狗狗都赶回去,叶见诤才看到蹲在角落里的小男孩。师父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哟,这谁家小孩啊,馋得盯着他手里的那碗小馄饨眼睛都快直了不着调的人。
但沈轲野说:“很温暖的人。”
师父总带他到黄浦江边吹江风,也像是收养猫猫狗狗一样养着他。沈轲野说:“我第一次有家的概念,就是因为师父。”第一次见面时,叶见诤根本没给沈轲野吃的,他蹲了一个月,对方发现了他有射击的天赋,才把他领进门,还锱铢必较,说他爱人做的饭不能便宜他。师父说,师娘是全世界最会做饭的人。
但师娘只会做小馄饨。
那个时候,沈轲野很期待自己也能有一个家,能被人深切地爱。梁矜抬起眼看他,他把她抱紧在怀里,衣冠楚楚,只有她不着寸缕,再华贵的面料,再精致的奢品,此刻都像是单薄又苍白的累赘,沈轲野像是很孤单地,只是单纯地把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像是汲取温暖。沈轲野说:“梁矜。“嗯?”
“港区这边跟内陆不一样。”
他漆黑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柔软到极致的贪恋,皮肤摩擦在她身上,梁矜的心脏像是被砸得稀巴烂,沈轲野像是怕她听不懂,用普通话耐心地说,“在港区,十八岁就可以结婚了。”
梁矜听到沈轲野说,“一切结束之后陪我去看他吧。”陈嘉赐的视频电话安排得很晚,结束的时候,天快亮了,梁矜已经睡熟。“我听人说,晴姐把手术时间调了。”
陈嘉赐说这句话时似有意外,他问,“他们找到新的配型了吗?”沈轲野说:“没。”
男生刚洗漱完出来,高大落拓的身型隐在黑暗中,他看了眼睡梦中的梁矜,听到陈嘉赐随口而过的吐槽,“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梁矜的手机还有新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沈轲野想起来梁矜异常的行为,突然抬手点亮屏幕,梁矜的屏保换了,是他发在Twitter的那张合照,沈轲野一笑,敲下一串密码。
一瞬,他稍稍沉默。
视频那边一片黑暗,陈嘉赐问:“怎么了?”“没什么。”
密码错误。
梁矜把手机密码改了。
沈轲野困了,他说:“我睡会儿,白天见。”天色快破晓。
沈轲野躺在梁矜的身侧,目光却穿透黑暗凝聚在她身上。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梁矜还是不喜欢他。
她在防他。
很久,男生把人扯进怀里,而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