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暴雨下得像玉皇大帝在泼洗脚水,自从被派到岭南公干,就没怎么看到过太阳公公的脸,此时我正蹲在漏成筛子的军帐里,把青铜镜顶在头上当伞。
“陆兄,你这新妆容挺别致啊?”王五掀开帐帘,怀里抱着个湿漉漉的青铜狗头,“营门口捡的,我看这牙口比老程头还好!”狗头突然“咔”地裂成四瓣,喉咙里“啵”地弹出卷轴。
“子时三刻取尔等首级”
“现在的刺客都这么讲究了吗?”老程头挠着肚皮上的箭疤,“杀人还带菜谱?咋不问问忌口呢?“
我掀帘一看十二具青铜雕像立在雨幕中,唐军制式铠甲被雨水洗得发亮。
“卧槽!”我一个懒驴打滚退回帐内,“这特么唐朝就有加特林了?!“
“噌——!”
“这帮畜生……”她盯着卡在刀身上的铜箭,瞳孔骤缩,“箭杆上刻了点评?!”
「陆川肉太柴,建议文火慢炖(注:需提前腌制)」
「老程头肥瘦相间,可炖可烤(已备注多放茱萸)」
铜傀军团已踏过营栅,金属脚掌碾碎泥浆,溅起的污水在半空就被它们炽热的铜躯蒸成白雾。
“敌军火力分析中……建议投喂酸食削弱防御。”
罐子凌空飞出,在铜傀阵前炸开浓绿的酸雾。
“腐蚀程度:轻微。”
“咔嚓!!!”
更绝的是,它顺手把废甲“唰唰”几下折叠,竟捏成个带花边的铜碗,接住雨水“哗啦啦”冲洗关节。
「备用装甲·贞观九年造·陇西军工监制」
领头的铜傀突然举起铜碗,碗底“当”地弹开,露出微型弩机——
“卧倒!!!”薛木兰厉喝道。
洞里“咕嘟咕嘟”冒出泡着蜈蚣的绿色脓液……
我后背重重撞在粮车上,一袋黍米“哗啦”一下倾泻而下,黄澄澄的谷粒洒满了我的靴面。
“床前明月光”我突然触景生情扯开嗓子嚎叫这么一声,破锣般的声调惊飞了树梢的夜枭。
最前排那个眼眶里嵌着红宝石的铜傀,齿轮发出老牛拉磨般的“吱嘎“声,举剑的手臂悬在半空微微颤抖。它胸腔里的青铜机关突然加速运转,冒出几缕带着松香味的白烟。
他落地时瞥见那铜傀的天灵盖“砰“地弹开,一个拇指大的铜制小弹簧人“噌“地蹦出来,细如发丝的青铜手脚在空中滑稽地划动,好像在比划“举头望明月“的手势。
她突然发现后排有个铜傀正用佩剑在泥地上疯狂刻字,剑尖与砂石摩擦迸出点点金花。
我抄起粮车旁的铜锣“哐哐“猛敲,震得最近那具铜傀胸腔里的齿轮卡住不动。
“我!不!会!“薛木兰一个扫堂腿绊倒扑来的铜傀,那家伙倒地时头颅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嘴里“咔嗒咔嗒“吐出几枚刻着诗文的铜钱。
我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那就唱《爱情买卖》!”我扯着破锣嗓子嚎起来:“当初是你要分开——“
距离最近的铜傀突然捂住耳朵——虽然它青铜脑袋两侧根本没有耳洞——关节处的鱼胶黏合剂“滋滋“冒出青烟。后排有个铜傀疯狂用剑划地,刻痕深得能看见下面的黄土:“休要唱了!”
薛木兰趁机一刀劈开挡路的铜傀,飞溅的齿轮中竟滚出个微型卷轴,展开后是工整的蝇头小楷:《唐诗三百首注解》。
三人冲向粮车后的密林时,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哒“声,像是有几百个小铜锁同时咬住了钥匙。
那个刻字的铜傀最后挣扎着划完一行小字:“求...七言...律诗...格式...“剑尖终于停止了颤动。
那铜傀突然僵住,眼眶里“滴答滴答”落下铜泪,在地上凝成个小铜饼。
铜傀喉咙里挤出沙哑的机械音:“阿娘...晒的柿饼...好甜...”
“是生前记忆。”我的铜镜发烫,映出它们血肉之躯时的面容,“全是边军兄弟...”
“难怪知道我们口味...”我捏着铜片的手发抖,“朝廷有人想吃席啊!“
“万俑朝圣...三天后...全员青铜化...“
大明宫前,文武百官的皮肤正泛起铜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