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爱,死亡与妹妹(十一)
元鹿的目光如同炙烤的日头,多一分停留就多一分让人难以忍受的热力,这简直是一种酷刑。特别是在沉默中,曹平一动不动。她好像特别喜欢这样对待他。
“宝宝,怎么了?“元盈轻声问。
“我要走的时候,他在前面拦着我,我讨厌他!“元鹿说。此时此刻唯有曹平和元鹿同时闪过了一样的回忆。回到那天的真相是,元鹿拿刀抵在曹平的脖子上,细嫩平坦的皮肤像是被划开的雪地,有种引诱人深入的平整和可破坏性。“放不放我走?“窗外已经响起了火烧起的声音,哔哔啵啵,松散飘荡。元鹿的问话和尖锐的刀锋一起降临,无所顾忌地刺痛。她总是问一些曹平不能回答的问题,把他处于格外尴尬的境地,戏弄似的让他做一些做不到的事情。
她好像特别喜欢这样对待他。
曹平闭了闭眼,他低声拒绝。
“不放我走,我也有办法逃,但是你会被我狠狠报复,你知道的吧?曹平你想好了。”
曹平当然知道。自从那一日起,自从元鹿夺走了他的吻,她的恶意就坚决而明晰一-她要把他拉下水,绝不让他好过。曹平招惹了她,尽管他想不通是何时、何地、何种方式,但恶鬼缠身,早就无法摆脱了。
元鹿扼住他的脖颈,高大的宦官在她手中逐渐苍白失力。元鹿的另一只手是快狠准的匕首一一
曹平并非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就譬如现在的举动一-薄薄的眼皮忽然睁开,逐渐深入的匕首被定定握住,阻滞了它的滑动。不顾那只可以写出纤秀好字的手被割开,淌出刺痛的血。元鹿也吃了一惊,被曹平的垂死挣扎一-她其实只想弄晕他,没想让他死的。但曹平似乎不这么认为,他把她想得太坏了。她是个健康的壮年女子,他是个文弱的青年宦官,二人旗鼓相当。所以这拼尽最后力气的最后一搏,曹平是想要一一
他忽然双手捧上元鹿的脸,那只手也很大,被割开的伤口贯穿了手掌,也触碰到了元鹿的太阳穴。胡乱涂抹流淌,任意纠缠顶勾。滚烫,湿热,黏腻,血腥。
曹平就在这种情况下咬住了元鹿,还给了她一个血腥味的吻。两人又像搏斗又像亲热,元鹿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他的胳膊。原来曹平身上是有气味的,真的。他一贯像是一个跟在元盈身后的无色无味无声的影子,一个好用的工具。现在元鹿才发现,他的皮肉深处有一股催熟了的、深埋着的极淡极淡的味道,唯有在这样深入而绝望的亲热里才能交换和品尝出一丝余味。近似情.欲、渴爱和动物皮毛的味道。是枯荷叶底下的淡淡水香。元鹿真的要笑了,并且也笑出了声。天哪,曹平临死前想做的就是要咬死她吗?
他应该不是第一个想这么做的人。
被她推倒在地上的宦官衰颓地、崩裂地坐着。那时候她说了和现在一样的话。
“我讨厌你。”
元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曹平,他的胳膊依旧稳稳地充当妹妹的座位,温暖而有力。现在是他一生中最快乐安稳的时光,也是最多疑心窄的时刻。妹妃的语气、表情、动作…他的目光在元鹿和曹平之间流转。高大的宦官恭谨得无可挑剔,露出的小半个侧脸依旧苍白而光滑。“他是宦官。”元盈冷不丁地说。
谁也不知道他在这时候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元鹿睁大眼,目光朝曹平下半身扫去。她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但现在才是她正式思考这句话意义的时候。
这应该是曹平一生中最屈辱的时刻之一。
他看不到元鹿与元盈的目光交流,看不到元盈爱抚圈护妹妹的动作,看不到元鹿如何拽着元盈的头发嘀嘀咕咕……他能听到的只有二人亲密的、隐约的耳语,衣袖恋窣交错的声响,就在他面前,像从前无数次一样。最尊贵的人得偿所愿,从一开始他便已经看到这个结局。曹平的目光落在元鹿的裙裾下摆。是像流水一样的浅黄裙摆,在身体上蔓延出起伏高低的形状,有个阴影是细长的,有个阴影是细碎的。曹平心中又纳入了一点元鹿的碎片,她坐在陛下手臂上的样子。二人从曹平面前走开。宦官依旧维持着恭敬的状貌,许久才直起身。跟上前行的马车。
当夜元盈简直有点疯了。得知了妹妹也拥有前世的记忆,他再无遗憾,大开食戒,大吃特吃。连带着这段时间分离的不安、焦虑、思念……元盈把妹妹的腿上捏出红痕,又将自己的脖颈上用丰盈的软肉勒出印子。二人一直在不断地说话、说话、说话,说以前的事,说今生的事,元盈又哭了,又哄好了,又哭了,往复循环。元鹿发现他有点在仗着自己失忆期间放的自我,这时候变作了面对知情者的羞耻心,而这个羞耻心又成了他干脆不要脸,彻底放飞的依仗。
“宝宝宝宝,别夹我的手,分开点……
“元盈你叫我什么?”
……“元盈安静下来,咬着嫣红的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又痴痴地,对着自己的妹妹,“宝宝一一不可以吗?”
“你现在这样真不像你。”
元盈不管不顾先吃了,等咽下之后,才翻了个身,仰头看着帐顶的花纹,双眼有些放空,像是满足似的长长出了一口气。甚至有点可爱地,怔怔小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