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发紧。因为她亲眼看见那只蜃鬼钻进了陆秉体内,情况不明,陈莺跪伏在昏迷不醒的陆秉身侧,抖着手去拍他的脸。
“陆秉,陆秉。”
她满手血水淌落到陆秉脸上,陈莺咬牙忍着胳膊手背上烧灼般的剧痛,颤巍魏抹掉陆秉脸上的血水:“醒醒,陆秉。”本来陆秉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她怕蜃鬼这么一折腾,陆秉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而且,蜃鬼附身伏羲之躯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这些蜃鬼又会利用伏羲之躯干什么?
难道就像陆秉方才揣测的那样,蜃鬼企图找路出去么?她是为了打开秘境送阿聪它们回去的,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这些蜃鬼半途搅和了。
想到这,陈莺立即从陆秉怀中掏出阴燧,自己小心谨慎地收了起来。可是陆秉被蜃鬼侵占了身躯,会不会坏了她的事?陈莺无比焦急,她叫不醒失去意识的陆秉,回过头,就见那艘平稳的船被罔象悍然掀起,猛地朝一侧倾翻。
“阿啊啊啊啊一_”
“怎么又来啊啊啊啊一一”
一船头晕目眩到半死不活的人还没缓过来,刚消停了不多时,又是一阵翻天覆地。
上至船长舵手,下至船工,全部晕船晕到怀疑人生。头一次乘船出海的方道长和磨镜匠难受得只想原地去世。啪啪啪!
啪啪啪!
船底被数柄长刀扎穿破开,木板接二连三破裂,源源不绝的海水立刻渗入船舱!
“刀!刀!有刀!”
“船下有人!"不知谁惊惧大喊,“船底破了。”混乱间,大船骤然倾斜,一船人来不及抓牢扶稳,纷纷摔得四仰八叉,头破血流。
原本船只就在滔天巨浪中遭到撞击,再被外力破坏,简直釜底抽薪,不翻也得沉没。
白冤神色冷肃,周身寒气涌泄而出,寒冰自她脚下蔓延出去,顺着船木迅速将浸漫入舱的海水冰冻住。
所有人在巨大的恐惧中打了个寒颤,谁都没反应过来周遭气温已经骤降至冰点,倾翻的船体骤然斜插在了坚冰上,一动不动了!所有人面无人色地抬起头,痴怔地盯着白查查冒凉气儿的冰船,彻底傻了眼。
白冤竟将船下的海水冻出了一座礁岛般大的冰岛。封冻只在瞬息间,趴在水底毁船的罔象见势不对,箭速般向四周散开。事发太突然,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的方道长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他甚至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软脚虾一样从窗框爬出来,胡子眉毛上结了冰碴,冷得呵气成雾,眼前的世界仿佛颠倒了,他难以分清,就见浑身寒霜的白冤和听风知从船头一跃而下。
周雅人掀扇,厉风贴着平静的海面铲出数十丈远,巨大的风轮像拓广拓宽的高墙,将这片海域牢牢圈禁,痣师的扁舟休想找到空隙钻出去。方道长虽然天旋地转,也不耽误他心生疑惑:好奇怪呀,闹出这么大阵仗,海上怎么一点不起浪呢?
不起浪的海面在白冤脚下迅速成冰,造陆般一路封冻拓远,看得方道长目瞪口呆。
磨镜匠晕晕懵懵的压着一块覆满冰霜的木板跌出来,整个人在冰面上滚了两遭,浑身骨头软成了烂糊的面条。
三五名船员四肢并用地从大船内爬出,大家显然都晕着,步伐踉跄不稳,加之冰面湿滑,各自脚下打滑,摔倒在了冰面上。随着白冤迈步,在她脚下走出了一条长长的冰路,径直通向那艘扁舟的方向。
“冰滑。"白冤启口提醒了一句。
“嗯。"周雅人走得极其平稳。
方才白冤看得十分清楚:“有只蜃鬼附在陆秉身上。”“得劳烦你出手将那只蜃鬼剥离出来。”
“我会注意,尽量不伤到他。”
二人说话间,脚下的冰路无尽延伸出去。
数只罔象从海中乍然而起,一左一右地举起长刀,猛地斩向他二人。溅起的水花在白冤面前凝结成无数冰珠,寒气轰然逸散开,连同那名罔象一起速冻成了尊冰象。
不过一团尸液化成的罔象,虽有灵性和自主意识,却也和汪洋中任何一捧海水无异,遇到极寒之气,就会凝结成冰。周雅人挥扇,旋出的风刃直接将扑来的罔象腰斩,裹在人皮中的浑浊尸液落在冰面,迅速冻成了路面。
但凡有罔象企图靠近,就会冻在这条冰路上,成为白冤脚下的垫脚石。陈莺明显感受到四溢而来的寒气,她仓惶回头,就见那两人几乎毫无阻碍地朝这边走近。
阿聪拦不住他们。
陈莺抬头,还差一点,天就快要黑尽了。
肆虐残暴的巨大风墙挡住了去路,搅力大到几乎能撕碎一切,陈莺心知肚明,死瞎子绝对不会放过她。
怪就怪她掳走的是陆秉,偏偏只有陆秉最争气,成为了她要的伏羲之躯,却和这瞎子是至交好友,然后没完没了地对她们穷追不舍。陈莺不是不慌,她胡乱撕下一块裙摆,草草缠在腐烂露骨的手臂上,防止没完没了地淌血。
罔象推着扁舟驶向那艘破烂腐朽的大船,陈莺搂着陆秉交给罔象,缓缓沉入水底。
就在她翻身跃入水中之际,身后一记刚猛的风刃杀至,骤然将扁舟豁开。陈莺跳得快,险险避开了这一击,不然难保她不会被瞎子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