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里喜欢,不知皇上可否允准臣妾亲自抚养。”
周围有一瞬间的寂静。
“你既喜欢,这孩子便交给你抚养罢。”皇帝沉吟片刻,终是答应下来。又嘱咐道:“只是你身子不好,小孩子又爱哭闹,皇后莫要太劳累了。”
“臣妾多谢皇上。”见皇帝允准,皇后的面颊泛起一丝红晕,俯身向皇帝行了礼,笑道:“臣妾一定尽心抚养,将这孩子视如己出。”
皇帝点点头,说道:“你既要打理后宫,又要照看孩子,太辛苦了些。不如让周贵妃协理六宫,也可替你分担一二。”
罗皇后微微一愣,强自撑着脸上的笑容:“从前明颐小的时候,臣妾也是如此,并未觉得辛苦。”她只能故作娇嗔,以此化解此刻的些微尴尬:“皇上可是嫌弃臣妾老了,做不好这些事情了?”
“朕向来是放心皇后的。”皇帝顿了顿,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罗皇后,也察觉到她内心的如临深渊。他叹了口气,不再坚持:“罢了,朕原是怕你辛苦。你既不愿意,也就算了。”
“臣妾多谢皇上体恤。”罗皇后屈膝福一福身,笑容却有几分勉强。
皇帝又抱着小皇子逗弄了一会儿,便回宫去了。
皇后也带着刚出生的小皇子心满意足地回了坤宁宫。宫人们忙碌了一天,此时送走了皇帝和皇后,都各自歇息去了。
殿内的人立时少了大半,从方才的喧嚣一瞬间落入无尽的寂静。
……
罗秋月醒来时,已是深夜。
她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还是当年那个自由自在的小姑娘,缠着娘亲要吃桂花糕……
后来她突然觉得很疼、钻心蚀骨的疼。恍惚间,娘亲对她说:“孩子,忍一忍,再坚持一下……”她抱着娘亲不肯撒手,娘亲却推开她转身走远了,任凭她用尽全力却再也追不上……
耳中落入周遭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
“婕妤用力些…… ”
“快给婕妤喂些参汤……”
再后来,她仿佛略微清醒了些,听见外面一片喧闹,有人说:“是位小皇子……”
而后她便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过去。
……
睁开眼睛,起初是一片模糊的微弱光线,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罗秋月扶着床帏费力坐起来,发现碧桃伏在她的床边守着,此时已经睡熟了。
有风雨击打窗棂的声音,几盏晦暗不明的烛火愈发衬出殿内一片凄清,叫人心里空落落的……
她随手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外面的雨急促地落下,汇入石砖上的积水,泛起层层涟漪。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有一个小小生灵,自她身体中分离,来到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那是她的孩子。
罗秋月一早知道,皇后要她进宫定然是有利可图,无非是替她争宠又或是替她生下皇子。
她无力抗争,也早就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有孕的这些日子,她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对腹中孩儿投入过多的感情,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
可当她真正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拼了性命生下这个孩子,到头来甚至不曾听过他小小生命的一声啼哭,还是会有不甘心。
碧桃睁开眼睛,见床上空荡荡的,低低惊呼了一声。回过头见罗秋月站在窗边,急切道:“娘娘,您怎么起来了?您还在月子里,不能吹风!”说着便伸手去扶她。
罗秋月依旧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碧桃见她脸色不好,陪着笑道:“奴婢给娘娘道喜。皇后娘娘向皇上讨了恩典,说您诞育皇子有功,要封您为贵嫔呢。”
“看来,我还要多谢皇后娘娘。”罗秋月面无表情地说道。
碧桃兴冲冲道:“您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娘娘待您自然要比旁人亲厚些。您看沈昭仪,生下一双儿女才做到了从二品的昭仪,您还这样年轻,就封了贵嫔。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罗秋月勾了勾嘴角:“出去罢,我要自己呆一会。”
“奴婢服侍娘娘去床上歇着罢……”
“出去。”她冷冷地盯着碧桃,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语气毫无波澜,却有如万丈寒冰,渗出丝丝寒意。
碧桃被她盯的心里直发毛,连忙行个礼,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罗秋月倚在窗边,孤零零地看着窗外的雨疏风骤……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1]
[1]卢照邻:《曲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