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倜傥的逍遥剑呐,是再也使不出来了。
庄内本来人人仰慕的,这般模样回来,他们也就是碍于庄主的面子,尽尽表面功夫罢了,私底下不知让他受了多少脸色。
不知怎的把他打发到了我这儿,他也无动于衷,想必早已心死。搬来之后,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只同最下等的杂役一般,送些残羹冷炙来吃。”
一身血污...腿断了...功夫也没了...
他当时不是好好地被放走了吗?供出了我才全身而退的,又怎么会...?
是谁伤了他?
孟盏怒火中烧。
来之前的忐忑,和本就所剩无几的一丝愧疚全然消失。
可你为什么不派人来找我?
你我之间,还顾忌什么?
“到了这个地方,也就等于被打入了冷宫,只不过还姓叶,祖宗族谱上留个名罢了。
你问我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秦老头倚在躺椅里,嘎吱嘎吱地轻摇着。
“威名显赫的挽花山庄,怎能容的这等丑事为江湖人耻笑?庄主也便把这宝贝徒弟视为了烫手山芋,匆匆寻了一家乡野绅士,把叶逍遥与他家闺女配了婚,还许了人家入赘,送了许多银钱。
那乡野绅士哪里见过世面,一听说是挽花叶家,屁颠屁颠地接受了。
没有人问过他怎么想,应该说是没有人在乎过他怎么想,都等着日子一到,打发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想来那日他确实有些奇怪,忽然说想上鸣萝山采些药材,他虽腿脚不便,可鸣萝山只小小一个山包,连八岁孩童都可攀得,我也就没放心上。
可他直到天黑了也没回来,那夜好大的雨,他失足从山上摔下,就这么跌死了。
还是我,去寻回了尸身,他的脸都给树杈石头刮烂了。我一瞧见他腰带上系着的铃铛,就是碑上那个,便确定是他了,叶逍遥。他平常,除了摸铃铛就是看着铃铛发呆。
我立刻报告了庄里,可那边,只叫我速速处理。我想了想,替他做了这个主,便原地埋了。无父无母的,连师门都不愿意认他了,埋在此地,我俩依旧还能做个伴不是。”
秦老头说完这一堆,口干舌燥,正起身摸酒葫芦,浑浊的双眼里印出孟盏半躬着的身躯。
她深深地弯着腰,向老人家作揖。而老头一直沉醉在滔滔不绝之中,不知面前的姑娘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他忙起身扶她,孟盏抬起脸来,已是满面泪痕,止不住地抽泣。
见此状,秦老头心中有数,大约知她是谁了。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道:
“姑娘,你不像是他们口中说的那种人。”
通过秦老头的只言片语,叶逍遥自那场意外后受过的伤痛、委屈、羞辱历历在目,他曾经有多受宠,现在就有多遭嫌。
叶震天呢?叶震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叶震天视他如己出,以继承人之望培养他,让他姓叶,还纳入族谱,多少人望尘莫及。
只因他狼狈而归,一切就都变了吗?
逍遥哥哥总挂在嘴边、惦念在心的,无比尊敬的师父。他们如父如子的情义,就让叶震天如此轻易地,像抹去灰尘一样一把抹净了吗?
凭什么?
挽花山庄冉冉上升的新星,受万众追捧,可一招失势,跌落万丈深渊。墙倒众人推,每一个人都来踩一脚,连“恩师”见你不再能为他争光,也便弃如敝履。世态炎凉,人心冷暖。
孟盏此时突然觉得,这些豪门大族,名门正派,如引诱猎物而开花的猪笼草,释放的香气正是别人眼中最具诱惑力的江湖地位、显赫名望,最后的结局,要么成为它的一部分,要么尸骨无存。
她不忍去想,叶逍遥在人生最后的那段时光,是如何孤独地失望地度过每一个寒夜,被动接受所有的残忍。
孟盏眉头深锁,胸口起伏越来越大,她的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
秦老头是有阅历的,见她面色惨白,气息不顺,忙让她坐下,嘴里还叨叨着,“苦命鸳鸯!”
这个时候,孟盏心里产生一种盲目的内疚,她无比地想念向阳村那些善良平凡的村民,若是自己能早一点发现这些事,把逍遥哥哥一起带回向阳村就好了。
夜幕四合,秦老头点上了蜡烛。寒气同巨大的黑暗一起笼罩住孟盏单薄的身躯。
她没有要动的意思,反正,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她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在这无人打扰的院落,二人不如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叶逍遥,让她觉得,在这世上还有些牵绊。
可天总是不遂人愿,佟儿带着叶震天的逐客令,悄然候在院门口。孟盏冷笑,叶震天这做贼心虚的模样,还怕她多留一会儿,能翻天吗?
她摘下碑上的铃铛,连带着她自己的,裹在贴身荷包,合入衣中。好像还能感受到铃铛上他的温度似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