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扎的丧事办完，已经过了七日。
佘非忍亲手打了棺材，在棺前跪到阿扎下葬，又有木王府赔上的银子，宣六遥又答应老户头每年给他加口粮，算是将事情平了过去。
虽说他是王爷，若真赖了去老户头也无计可施，可宣六遥总不能仗势欺人。
何况，这件事上，他觉着自己已经偏了私。
越明之前已供得如此明白，也不曾提到阿扎威胁他俩，总归是佘非忍为了脱罪，将脏水泼到了阿扎头上，仅此一点，已让宣六遥心生愧疚，可又不能硬生生地真要了佘非忍的命，只能由着他胡说去。而他说要把阿扎救回来，却又是逆了天道、只怕又有后患。
可外帐算好了，内帐仍得还算。
他将佘非忍唤进书房，令旁人都退了出去。
佘非忍不待他开口，已经乖乖地跪了下来，却又一拍额头：“糟了！莫紫萸！”
“她怎么了？......别打岔。”
“师父用法术将我取来时，我正与她在一起。她已经从封家逃了出来，身上也没几两银子，这一下子不见了我......”
“你不早说！”
宣六遥气得恨不得先将他打一顿，却只能将他先放在一旁，捏起手诀。
诀落人落，莫紫萸忽然出现在佘非忍的身旁，正栖栖惶惶着，突然眼前换了景，又多了两人，定晴一看，却都是故人，一下子惊喜道：“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她没事。
宣六遥松了一口气，和缓了脸色：“你去找芸香，先住下来再说......等一下。”
“嗯？”
宣六遥指指她的颈间：“你那颗金珠还在吗？”
莫紫萸看看佘非忍，佘非忍赶紧从怀里掏出来递还给她：“原本封二公子要看的，急着把你带出来，竟忘了。”
他看着起死回生珠又从他手中被拿走，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自己不用这珠也能死而复生。只是说不定还能用这珠子派上些用场的。
莫紫萸离了书房。
屋里又安静下来。
空气凝滞着。
宣六遥背对着佘非忍，不知在盘算什么。
佘非忍心想，若是他发怒，自己受一顿打便是，反正死是死不了的。对了，遇着从前那个紫萸的事，跟师父说一下，说不定师父惊讶之下便忘了罚自己。
“师父，我见着紫萸了。”
“哦。”宣六遥头也不回，回应平淡。
“是从前那个紫萸......和师父很要好的那个。”
宣六遥终于回过身来：“你说说。”
回应仍是不够热烈，连眉毛也不曾挑一下。佘非忍脑子转得快，一下便猜到定是越明已经讲过，便将纸卷内容与遇到的老六细细讲了一遍。
宣六遥总算有些动容：“这只是你们落进了一个幻境里，幻境中的事稀奇古怪，却也不足为奇。什么皇帝这种话烂在肚里，只是梦话而已。”
“可怎么我与越明二人遇到的一模一样？越明可不认得紫萸，他的幻境里怎会有她？”佘非忍自然不服气。
“既是幻境，自然不可理喻。我可以告诉你，林宁活到二十多岁时便死了......”
话说出口，心里却是微微动了一下。既然佘非忍遇到的是幻境，可自己进入的便一定是真的灵台山么？
林宁......胡不宜......
他发了一会楞怔，转向佘非忍：“阿扎是如何威胁你的？”
佘非忍正欲再编，却见宣六遥的眼底如寒冰，冷漠，冰冷。他张了张嘴，终于承认：“我怕木王府下不来台，情急之下编的谎言。弟子错了，请师父责罚。”
“你认过多少次错了？”
佘非忍不语。
“你自行了断吧。”
“......什么？”
佘非忍抬头看了半晌，明白宣六遥说的是真心话。他的心里冷了冷：“师父，我一向对您忠心耿耿。”
“若非如此，我也早结果了你。”
佘非忍的眼里泛出讥笑，和着星星点点的泪光：“恕我直言，凭师父的武功，也不知是谁结果了谁。”
“你说的对。”宣六遥爽快承认，“我打不过你，所以我让你自行了断。”
佘非忍笑了：“若是不呢？”
“要么杀了我，要么等着我一次次逼你自尽。”
“师父你是活够了么？”佘非忍忽地起身，从腰后摸出短刀，刀尖闪着微芒，“别逼我动手。”
两人相隔约摸三尺，佘非忍只要往前一步便能将宣六遥送入死境。宣六遥垂眼看看他手中的短刀，又将目光挪到他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这些年委屈你了，佘公子。”
当啷。
短刀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