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只剩崔婉儿和郑氏。
屋外有虫鸣,偶尔一声蛙鸣。油灯把俩人的身影照在墙上,遮得半屋昏暗。
“阿娘,我与班牙无怨无仇,他为何要用丽妃和两位公主的性命来陷害于我?”崔婉儿觉着不可思议。
“宫内凶险,人心难测。”
“锦瑟真的自杀死了吗?”
“死是死了,自杀......”郑氏没有说下去,沉思着,“太子贤并不懦弱,他能挺到现在,也是有些本事的。你在东宫当更加小心谨慎,万万不可让他知道你有在为皇后做事。”
“是,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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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寝殿。
班牙仍是跪伏在唐贤跟前,亦不知跪了多久。
唐贤不叫他起身,也不训斥,只静静地看着,许久,他平静开口:“班牙,说说看,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
班牙啪地叩了一个大头:“班牙糊涂!是锦瑟给我的药,她说是泄药,想治治崔婉儿出口恶气,殿下一向信任锦瑟,小奴私以为是殿下应允,就把药夹进酥饼交给崔婉儿,想着她一定会嘴馋偷吃,给点教训也好。小奴不知道是锦瑟一个人的意思,又如此狠毒,给的竟不是泄药,而是毒药啊!”
——是不是锦瑟给的药,眼下已是死无对证。
唐贤叹口气:“我是皇帝亲立的太子,虽赵皇后虎视耽耽,但只要我不出错,她也找不出理由对付我,等将来我登上皇位,你们都有出头之日。你这是不想要那滔天的富贵了么?还是说,你和你叔班爪已经攀上了赵皇后这棵大树,转而与她一起陷害我么?”
“殿下明鉴!”班牙把头磕得梆梆响,“班牙与阿叔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是我俩与那妖后有半点勾连,就让天雷把我们班家全数劈死!”
见唐贤不吭声,班牙大着胆子说道:“崔婉儿的阿娘郑氏进了尚宫局,尚宫局上下都是赵皇后的人,难免赵皇后不会利用崔婉儿探听东宫的消息,若是趁此机会把她逐出东宫不好吗?”
“东宫的耳目还少么?多她一个,不多。”
“可她在殿下的书房......”
“不该她看见的,她自然看不见。她能看见的,也是我想让她看见的。”唐贤淡淡地。
“殿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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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锦瑟的藏书馆,风轻云淡,岁月静好。
崔婉儿不紧不慢地搬书晾晒,趁着翻书、卷书、走动之际,抓紧一切机会阅读。
唐贤来时,眼内也是温温和和的,总在教她读书时不知不觉地看着她出了神,而她被他的目光牵动,心思悠悠荡荡地从书里分出少许,渐渐地,越分越多。
他看着她出神,她亦会看着他发呆,他在她眼里丰朗神俊,是从天庭下凡的神仙转世,一举一动间光彩四溢,无可挑剔,是她从小便神往的夫君模样。
她与他,是靠得如此相近,眼神缠绕,呼吸间都是想要更进一步的隐秘向往。
唐贤只要一伸手,便能轻轻巧巧地将她揽入怀里,在这空荡无人的藏书馆、在林立遮蔽的书架间,尽情随意地将她完全拥有——可他只是轻抚她的发丝,偶尔在她的唇上轻吻一下,便像已是做了全数宠溺的举动。
“婉儿,”他在她耳边低语,语气缠缠绵绵,“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唐贤的人了。你明白吗?”
“是,殿下。”
崔婉儿有些羞涩,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锦瑟——她是替太子暖床的宫婢,她也是他的人吧?
“若是有人想利用你来对付我,我会万劫不复。婉儿,你愿意看我死吗?”他突然问她,眼里流露出哀伤。
她的心一揪,阿娘要她把这里打探到的消息传递给赵皇后,岂不就是在对付他?
她一瞬间的迟疑尽现。
唐贤却不动声色,轻轻握起她的手,让她的指尖抚过自己的脸庞,幽幽说道:
“我在掖庭看到你的第一眼,便对你心生欢喜。若不是你们崔家被赵皇后所害,你阿爹、阿兄就不会被杀,你和你娘也不会沦入掖庭,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崔家提亲,将你八抬大轿纳入东宫为妃,你将来会成为万人景仰的贵妃甚至皇后,你我会恩爱到老,生下许许多多聪明伶俐的皇子.......”
“可惜这一切,都被赵念奴毁了。”
“婉儿,你想不想替崔家报仇?”
“婉儿,赵念奴毁了你全家,你不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