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我在房里收了你，往后多少会给你面子，绝不会再像今日那样不问轻重了。”
“谢......谢殿下。”崔婉儿有些口吃，她绕过唐贤脚边，下床取过耷在衣架上的一套新襦裙匆匆换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奴婢去做事了。”
身后唐贤一声轻笑，并未拦阻。
倒是出寝殿时，门口一个看起来比她要年长些的宫婢朝着她狠狠地剜了一眼，眼锋里藏了尖刃，像是厌恶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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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掖庭宫，阿娘郑氏一脸兴奋地把她拉到尚宫局的一个小偏间内，偏间内摆了一张不大的案几，案上一摞黄麻纸，旁边的斗形陶砚上搁了一枝细瘦的羊毫笔。
“婉儿，赵皇后允我抽空教你识字念书，以后你从东宫回来，便到这里来练字吧。不过只能进这间偏室，不许往别处去......婉儿？”
“嗯？”
崔婉儿心里挂念着今日发生的事，恍恍惚惚地回过神。
“你怎么了？”
崔婉儿吱唔了一会，一头栽进郑氏怀里，呜呜咽咽，“太子说他把在房里把我收了，娘，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堂堂正正嫁人了？”
她没立刻听到郑氏的宽慰，只觉肩头被重重一捏，随即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郑氏才开口：“我们本是罪奴，即便将来遇上大赦，多半也是与我们无关的。”
“不嫁人，我如何替崔家申冤？”
又是隔了许久，郑氏才说道：“既然总要借他人之手，嫁人或是依附都一样，不过殊途同归罢了，反倒更简单些。”
“更简单？”崔婉儿疑惑地抬头看她。
“选主子，岂不比选夫君简单？”郑氏一向温婉的眼底闪过一丝漠然，“哪个势大，选哪个便是。眼下赵皇后势强，我们娘儿俩依附她，倒也是一桩好事。”
“可是，”崔婉儿低下声气，瞥了一眼紧闭的屋门，“阿娘不是说，当年崔家是被赵皇后构陷含冤的么？我们还要依附她？”
“赵皇后还不是皇后之时，你阿翁力谏皇帝不要立她为后。她除掉崔家，对她来说只是搬掉一块绊脚石。如今我们依附仇家，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一块垫脚石罢了。婉儿，你记着，若要替崔家申冤平反，我们不但要活下来，还要有能替崔家申冤平反的本事，不管是谁，只要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都要顺势而为。”
“我明白了。”
崔婉儿此时其实是有些懵懂的。
郑氏抚了抚她的头发：“太子信任你是好事。你在东宫留意着些，他平日与谁来往、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回来你再悄悄告诉我。”
“阿娘这是......”
“赵皇后容你在东宫，又容我留在尚宫局，是有条件的。你明白吗？阿娘今日跟你说的话，只你我二人知晓，绝不可漏与第三人，否则，你我二人的性命，怕也留不了几日。”
一股凉气从后脊处悄悄升起，崔婉儿打了个寒颤，低低回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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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在皇城内宫的东侧，占了一块长方形的地，大小和掖庭宫相似，但外边的大臣可以进入东宫，他们大多数时候是在前头的明德殿拜见太子唐贤，但有的时候，也会有外臣被引到崇文殿，这时，他们所议的事便比较私密乃至特别了。
崔婉儿再去崇文殿时，便觉着自己有点鬼鬼祟祟。
偏偏像是知道她要作贼，殿门外多了一个人，是个宫婢，大约十七八岁，青碧色襦裙与她的一样，看上去颇是脸熟。宫婢看着她的眼色很是不善，崔婉儿一下想起，她是站在唐贤寝殿门口翻她白眼的婢女锦瑟。
崔婉儿心里猛地一跳，心虚地想难不成她与阿娘昨日的那番密谈被人听到告密了？
大约是她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的一丝胆怯让锦瑟越发不屑，秀气的鼻子几乎杵到天上：“崔婉儿，太子殿下命我过来监督你做事。”
崔婉儿心里一沉，无缘无故地为何安排心腹宫人前来看着她？
昨日和阿娘说话时，门是紧闭的，尚宫局里也没旁人......哦，明白了，大约皇后赵念奴能想到的，太子贤也能想到，一定是他知道了她的阿娘在尚宫局，所以要想法子防着她。
这么想着，她的心里反而轻松了一些，她本来也不愿替赵念奴做细作，眼下倒也好，正好以此为由，最起码可以不用偷看唐贤案上的来往信件了。
“是。”她款款道了个万福，“那我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