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英鸿和丈夫婚后多年不育,他们一直为英法租界的达官贵人们在养老院服务,这是一位美国驻亚太武官开办的。
在一阵惊诧之后,李明成为了他们的养子。
经过医生的检查,婴儿的白内障几乎导致失明,各处骨头患有严重的关节炎。
这些,都是常见的老年病,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婴儿的身上?
蒙太奇切换到白天,观众们开始低声议论。
“画面是不是有点儿亮啊?好像跟一般的电影不大一样。”
“是有些怪怪的,像。。。”
一位内地记者用英语回答:“像是初生婴儿看到世界的样子,略有些模糊。”
“对!”
这位电影记者是居文沛,路老板的老朋友了,这次带队《世界电影之旅》来到柏林。
此前她已经参加过了中影的看片会。
但即使是第二次观影,居文沛发现自己仍然发现了很多此前没有关注过的细节。
比如片头那个倒转的时钟。
时钟是倒转,李明也是逆生长的。
他出生时面容和身体状况有如老翁,随着年龄增长会逐渐年轻。
到去世时,会重新变成一个婴儿。
惠英鸿把孩子带到了一群老人中间,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妪惊呼,他跟我前夫真像!
观影厅笑声响起。
线性叙事非常流畅,20世纪20年代的时代光影流沙般漏过指缝。
昆汀的感觉很奇特。
他本人是以天才般的环形叙事电影机构闻名于世的,也凭借着《低俗小说》的开创性叙事结构拿到戛纳金棕榈。
但从这样平淡的开场十分钟,在过曝的“缺陷”中安然地走完李明生命的前几年,他却一点都没有感到平庸。
而是。。。
有一种大师的平淡和内敛,他开始凝神思考路宽采用过曝的用意。
李明在养老院长大,他对一切充满好奇,他遇见了一位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
哈里森福尔曼是著名的二战记者,曾长期在魔都工作和生活,他是一位作家、探险家、讲师、摄影师和飞行员。
1937年,哈里森福尔曼因为拍摄和报道第二次淞沪会战而名声大噪,又深入采访报道了我党在敌后的抗日活动,是一位国际友人。
李明和哈里森福尔曼坐在养老院的台阶上叙话,李明满目憧憬地听着他夹杂着英文的流利汉语。
“李明,你知道你的国家有多美吗?”
“我的国家?”
哈里森福尔曼指着天上战机呼啸而过留下的轨迹云:“你有一天应该坐到飞机上去,去看看你们的黄河、长江、长城。”
幼年李明的灵魂穿过了困囿他的养老院,穿过了狭小而富饶的英法租界,开始睁眼观察这个世界。
包括他的祖国,苦难深重的祖国。
这是他学到的第一课。
路宽饰演的十岁的李明仰头看着天空出神,这是把路宽的表情通过特效手段投射在身材矮小的特型演员脸上。
此时,他对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了解,还仅限于只有几十口人的养老院。
阳光熹微,在他脸上留下隐约的向往和忧伤,以及一种即将破土而出的希冀。
路宽的侧脸泛起一弧金色的光晕,和他懵懂无知的眼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观众们的心情波澜不惊,但顾长未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原来他用过曝是这个用意!
“老顾,老顾?”
“别吵!”
蒋文丽不满地低声:“你给我讲讲,这些镜头的毛刺感是怎么回事啊?看着不是很舒服啊?”
顾长未长叹一口气。
“过曝在摄影中极其业余,但路宽是有意为之,这是通过过曝和画面的毛刺来暗示人物和时代的烧灼感。”
资深摄影师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李明出生在1919年,我们是战胜国,却在巴黎和会上受到列强的刁难,开头那一段是顾维钧巴黎和会的影像。”
“李明出生的时代背景,既有国家和青年从五四运动中觉醒的欣欣向荣,更有辛亥革命在1915和1917年两次面临复辟的隐忧。”
“换言之,这个婴儿代表我们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
蒋文丽惊呆了。
她们这一代演员的文化水平不低,顾长未讲述的历史常识她不陌生。
只不过这样通过摄影技术彰显时代触感,把人物命运完美融入到时代洪流中去,这种手法简直闻所未闻。
年龄稚嫩的婴儿,代表了我们通过辛亥革命诞生的新生的国家。
而婴儿的老化和病重,又凸显了封建复辟和被列强欺辱的悲哀。
又老又新的国家,和又老又新的婴儿,这是两个互相融合的电影意象。
蒋文丽有些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即使她这样的外行也从内心涌动出无尽的震撼。
“那外国人能看懂吗?他们不熟悉这段历史啊?”
顾长未眼都不眨:“继续看,我相信路宽会有安排。”
李明在孤儿院一天天长大,也在和哈里森福尔曼的交流中开始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