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吵嚷,凑过来的人就越是多。
瞧见粥水只施给一小撮人,其余人便也跟着愤慨起来。
于是越来越乱,越来越乱。
人群中,有几道声音越来越大。
“什么济善堂开业,分明是戏耍我们!”
“我就算是饿死,也不受此辱。听闻袁氏开的米行可以借粮,只收取薄利,等下一年受成了还上就好……”
“竟有此事吗?”
“那还留在这做什么?走走走,去袁氏米行!”
“呸!谁差你谢氏这一口吃的。”
“走了走了!都去袁氏米行捧场。听说若贫穷且品性都好的人家去借钱粮,还不收取利息呢!”
“袁府君果然仁厚。”
“呵呵,不似江州谢氏这般……”
“可怜那被毒死的小童啊!”
有人混在其中,有意引导,吵闹的诸人很快意见趋于一致。只是到底站在谢氏的济善堂前,就这么走了,多少有些窝囊,总忍不住留在原地为新来看热闹的人上几句眼药。
说是结伴去袁氏米行,脚倒是颇为老实留在原地。
如此一来,几乎整条街都被挤满了。
早先准备的粥水也分发完毕,吃饱了的贫民坐在角落,表情渐渐多了几分紧张。谢氏的米粮吃死了人,他们吃了这么多,岂不是要死好几遭。
好不容易吃饱了,还没咂摸过啦吃饱的滋味……
就要上路了,实在是不划算。
……
有人等得又饿了,也不见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他捏紧自己的破碗,小心翼翼上前。
“洗锅水……能再给我来一碗吗?”
其余贫民听到这句话,也纷纷捡起碗,起身凑过来。
谢家的仆人微怔,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一顿有洗锅水,下一顿如何?”
女郎嗓音冷清柔和,语调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从容不迫,却令他心中一颤。即便对方没怎么说过话,还带着帷帽,却也显而易见地是这么多威武健仆的话事人。
他本能塌下肩膀,不敢说话。
这样矜贵的士族女郎,方才讨要一碗刷锅水便动了怒,若是说错了话……
毕竟,他们这样的人被贵人瞧了一眼,贵人便要嫌他们污了他们的眼。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看谢庭训。
那位女郎看着她。
但只有片刻,便又收回目光。
分辨不出她的喜怒。
“搬出来。”
“准备好的册子,拿出来。”
女郎指令既出,早已准备好了的仆人迅速行动。不过片刻间,济善堂内存贮得袋袋满满当当的粮食,被整齐码在门口外。
管事上前,拿起粮探子插入各个麻袋。
干脆大方地将粮食倒出来,给众人查看,果然粒粒饱满,还带着新粮的浓烈香气。
原先要走的众人,看着这么好的粮食,纷纷有些挪不动脚步。
看一看,饱一饱眼馋也好。
何况,这条街都被挤成了这个样子,想走都走不了。偏偏谢氏明显是要做些什么,既然如此,那只好干脆看一看到底要做些什么更缺德的事情!
“我谢氏的济善堂,不仅每月望朔日施粥救济,还可借粮。”
此话一出,有人连忙嘁出声。
这不就是学袁氏米行么?
同样的事情,做什么非要来谢家的济善堂。就凭这高高在上的谢家女郎故意羞辱过他们一遭么?
但这样好的粮食在跟前,总有没被羞辱的新来人,忍不住挤上前搓一搓饱满的粟米粒子,开始询问如何借粮,要收几分利,对收回的粮食可有要求……
袁家收取一分利,粮食却是陈的。
而谢氏的粮这样好,若是也收取一分,实际上比袁家实惠一倍不止!
谢家管事笑道:“不收利。”
对方一愣,脱口而出,“你们谢家,开善堂是为了嘲讽别人的?”
“……”
管事不得不收了笑,正经地说道:“仁兄,当真不收礼。”
对方转身就走,愤愤不平,“呸!”
管事表情尴尬地环视四周,察觉到周围又快要闹起来了,不得不求助般看向谢庭训。说实话,这位女主人的行事,确实是有些太过……不墨守成规。
清冷得跟病梅似的女郎看向他。
她语调依旧从容不迫,说道:“凶一些,嗓音再大一些。”
“啊?”管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点一点头轻咳一声。他惯来也没少在外狐假虎威,这要求虽然有些特别,但也着实容易,立刻收拾出该有的语调神态。
手下知趣,立刻转身清场。
如此,管事才开口说道:“我谢氏济善堂的米粮出借,不收分毫利息!但是……”
被警告了一遍,人群自然而然静了许多。
何况,还说了但是。
无论但是后面是什么,光是不收利息,可以出借这样好的米粮,已然令人心中下意识兴奋。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任谁也不想错过。
不过稍稍静下来想一想,便知道这“但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