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传来喧哗。
道路正中坐了个跛足癞头的老汉,正哭天抢地,拽着一个少年郎君的衣摆不撒手。那少年郎君却懒洋洋地,一脚踹翻老汉,抬手便抽出腰间佩剑。
“胡闹!竟敢如此当街行凶!”阿姮想也不想,抬手示意暗处卫士,自己直接快步冲了过去,“谢氏部下在此,岂容你如此宵小之辈胡作非为!”
少年的剑快若白虹。
在阿姮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然转换了方向,想着阿姮而来。
剑气斜飞而去,却正好扑向了拉阿姮的谢庭训。
春风裹挟着凌冽的剑气扑面而来,吹开谢庭训面前重重帷纱,两鬓垂髾扬起模糊了视线。她的视线穿过人群,正对上少年回头的目光,一时间无法收回。
少年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惊诧的事情。
原本狭长风流的一双眼,骤然瞪圆了几分,眸色清澈如水。
他直直看向她,有些失神。
谢庭训下意识蹙眉,然而地上的老汉,却骤然跳起。阿姮和冲向少年的谢家部下都反应不及,眼见着老汉朝着谢庭训扑来,抬手要掐她的脖颈。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避开。
然而避之不及。
危急关头,是少年手中长剑破空,劈向癞头老汉。这一剑凌厉至极,却带着三分失措,以至于老汉身侧的谢庭训也受到了波及。
谢庭训面颊被剑气掠得发疼,身体不受控制被老汉撞飞。
然而空中有一道身影更快,飞身上前拉住了她。
手腕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住,对方掌心薄茧硌得她有些疼,却稳住了她的身形。素白帷纱被风吹起,少年前倾掠来的身体像一只轻盈的鹤,轻而易举撞入她眼底。
谢庭训只觉得视线被帷纱隔开,眼前只有对方清晰的面容。
那是一张俊逸明朗到令人无法忽视的面容,飞扬的眉眼似笑非笑,带着天然的风流缱绻,却偏偏目光清澈专注到令人心弦一震。
少年有些发懵地直直看向她。
然而他的目光炙热、明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像是春日鲜活的草木。
连带着她都好像也便日光点燃了一般。
咚。
咚咚咚。
她只觉得心跳得比什么都快。
目眩神迷,无法回神。
谢庭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刺激得几乎想要闭眼,缓一缓神。然而少年闯入得这样突然,帷纱隔开了一切,他的面容近在咫尺,连微微急促的呼吸都落在她鼻尖上。
因为惯性的缘故,他靠近得几乎要贴上她的面颊。
然而少年下一步,克制地侧了侧脸。
像是有些赧然。
又像是因为礼貌,想要拉开距离。
说不清道不明。
谢庭训看见他浓长轻颤的眼睫毛,被日光照出一道薄薄的影子,眼尾往下的面颊上几点被晒出来的淡淡斑痕,还有三分恍若错觉的薄红。
好在下一刻,少年已经重新与她拉开距离。
谢庭训后腰被人扶住,不着痕迹站稳了身形,宽袍大袖遮盖掉了两人的接触。
视线重新被落下的帷纱笼罩。
谢庭训浑身僵硬站在原地。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仍觉得心口余悸未停,视线也仿佛有些恍然。
“此人是亡匪赵叩。”
谢庭训看向已经被谢家卫士制住的老汉,对方面色狰狞,早已没有了先前看到的凄苦可怜。卫士将他浑身检查一二,发现果然有不少伪装,得了谢庭训许可,便压着人往官府去了。
阿姮尚且惊魂未定,连忙奔向谢庭训。
上下检查一二,高声道:“离我家女郎远一些!”
当即挡在两人之间,不让少年靠近。
先前说话的少年收回视线,看向阿姮,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谢庭训问。
阿姮也脱口而出道:“我怎么可能认识他?”
谢庭训看向少年。
少年表情镇定得有些过分,信手将长剑收入鞘中,冷冷一笑,淡淡道:“看错了。”
阿姮也不高兴道:“女郎,我从未与你离开过!”
想想也是,阿姮与自己刚来江州没多久,怎么可能会认识此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庭训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但细细思量方才见到的一张脸,却又全然没见过。
可能是错觉吧。
谢庭训有些不愿细想方才那一幕,不再追究。
反正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多谢郎君出手相助。”谢庭训礼貌地行了个礼,温声说,“不知郎君尊姓大名?日后若有机会,定然报答郎君。”
少年下意识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谢庭训便道:“我姓谢。”
“谢娘子……”少年迟疑了片刻,表情重新归于从容镇定,嗓音带着几分少年人才有的鲜活意气,却回答得很认真,“我是江湖草莽,无名无姓。”
谢庭训微微一怔。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如何称呼?”
想了想,补了句,“抱歉。”
可能是她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