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女孩趴在桌面上，似乎是真的喝醉了。眼睛紧闭着，连耳根都红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诸伏景光忍住了伸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的冲动。
坐下来后，他才发现女孩面前摆着的，是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已经喝了大半，只剩下最后一口，混在快要完全融化的冰里。是喝了这么一杯就醉了？还是很多杯？
思绪极其混乱，似乎在看到她的瞬间，很多念头就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女孩。这才发现她的嘴唇正小幅度地张合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诸伏景光迟疑了一下，倾身凑过去，听到她断断续续、含含糊糊的声音：“……苏格
“‖〃
她在哭吗？
似乎在睡梦中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少女的眉头紧锁，声音带着点哭腔。诸伏景光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他用不会吓到她的音量，试探着叫她：″蜂蜜酒？″
睡梦中的少女似乎听到了，但并不足以将她叫醒。她眼睫轻颤了一下，跟着吸了吸鼻子，就又陷入了沉睡。光影的氛围正好。
少女沉睡的样子显得恬静而美好，在酒吧的嘈杂环境中，似乎单独筑起了一道屏障，与周遭格格不入。
她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更应该在每一个少年青春时期青涩的暗恋视角中。
诸伏景光恍惚间想起，自己也曾用那样的视角遥望过她。在少年高中时期的故事里，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个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存在。
是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在遇见她之后不久，他曾在图书馆见到她许多次。本该是和朋友们到处逛街游玩的年纪，她却整日泡在图书馆中。彼时的他踌躇了许久，才抱着一堆书，悄悄坐在了她的对面。少女并未察觉到。
阳光的角度正好，洒在她毛茸茸的发顶，又落在她的眼睫和唇角。以至于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好像在笑。
她一心埋头看书。
全是医学书，笔记密密麻麻写满一整页。每本都是如此厚重，让他忍不住在想，她真的抱得动吗？
诸伏景光花了不少时间，才逼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她身上收回来。而当他看了一会儿书，再次抬头看过去时，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午后的阳光晒得她脸颊微红，涂着唇蜜的两瓣嘴唇在视线中发亮。似乎曾被什么问题难住，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就连睡梦中都蹙着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少年忍不住牵起唇角。
于是，他每个周末都来图书馆陪她看书。
明明是偶然间才发现了她的生活轨迹，他却如同见了猫薄荷的猫，忍不住一次次朝她靠近，想要参与她的生活。
直到某一次。
从未注意到他的少女，终于在休息的中途抬起眼，与他四目相对。少女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只像遇到一个陌生人。
她短暂地朝他笑了笑，重新低下了头。
那一刻，诸伏景光的心情就像是被太阳晒化的冰淇淋，又或者漏光了气的气泡水，整颗心都跟着那个笑容沉到了谷底。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终于见证了他这场可笑暗恋的终结。
终于避无可避地，将自己暴露在他不敢承认的侥幸与恐惧中。也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一一
她根本就，不曾记得他。
诸伏景光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看向酒保：“一杯蜂蜜酒。”“蜂蜜酒？“酒保第一次听到有客人点这种小众的酒，“抱歉，我们这里没有蜂蜜酒。蜂蜜热托蒂可以吗？”
诸伏景光一怔。
蜂蜜热托蒂，起源于苏格兰，用蜂蜜和柠檬汁中和威士忌的浓烈，口感在烈中藏有温柔。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少女，蜂蜜色的灯光氤氲下，也同样藏着旧时光温柔的影子。
等他回过神来时，一杯琥珀色的蜂蜜热托蒂已经摆在眼前。诸伏景光失神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很暖。
在入口的那一瞬间，就驱走了刚刚因为回忆的结尾而升起的寒意。与此同时，少女的眼睫颤了颤。
那双眼睛迷迷蒙蒙地睁开，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出了诸伏景光的模样。“……苏格兰？”
真凛伸出手，在诸伏景光尚未反应过来前，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是真的？"她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又收回了手指，苦恼地望向自己的指尖，“鸣，我好像喝醉了…”
这还是赤井秀一给她的灵感。
幼稚、无趣、冒犯，却又如此接近年少初恋的感觉。诸伏景光几乎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拿稳手中的酒杯。似乎终于意识到她刚刚的举动是什么，他极力压抑住耳根泛红的趋势，板着脸看她：“蜂蜜酒。你醒了？”
“我不是蜂蜜酒……“真凛重新趴下，将嘴唇和鼻子埋在手臂之间，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不是。”
“………那你是谁呢？”
难以克制地。
他隐隐期待着她的回答。
可是她好像真的醉了。喝醉的人说的话，真的能够当真吗？理智告诉他不能信，可心却仍一意孤行。
诸伏景光一瞬不瞬地注释着她，等待着那双和